裴淮从梦中醒来,只觉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可当他想要再度回忆那场梦境,回忆梦中人的面容时,一切却又化作了一片虚无。
这场梦困了他二十余年,他从未予人道,除了紫雾阁的阁主青涯。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场梦与他的身世有关。
裴棠依并不知裴淮发生了何事,但她想若是能让裴淮开心些,或许他就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
她轻轻拽了拽裴淮的衣角,问道:“怎样才能让你心情变好呢?”
裴淮从思绪中回过神,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立即看明白了那眸光所含的意味,局促地抿抿唇,轻声道:“我为哥哥唱支曲,可以么?”
裴淮没有回答,默认了她的话。
她轻咳一声,悠扬开口。嗓音还带有少女独有的清甜,如淙淙流水,又似初春新绽的花枝,柔美清新。
一曲唱罢,她喉咙发干,端起案上的杯盏喝了口水润喉。
平日里她都是自己唱着玩,还从未当着旁人面唱过,忍不住问裴淮道:“我唱得好听吗?”
裴淮道:“很好听。”
裴棠依又问,“那哥哥心情可有好些?”
裴淮依旧未语,裴棠依知他仍未满意,仰起脸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满脸羞涩地看着他,问道:“那现在呢?”
鼻尖闻到她衣裙间袭来的浅浅清香,裴淮点了点头,“可以。”
裴棠依眸中升起光亮,“那哥哥可以让我去看看娘亲吗?”
裴淮望着她灿亮的眼底,终是答应了她。
今日天色正好,温暖的阳光拨开云层洒在大地上,和煦的微风轻轻柔柔地拂过人的脸颊。
到达铫儿胡同时,已接近正午。巷内飘扬着浓郁的饭香味,时而还响起犬吠鸡鸣之声。
裴棠依敲开了门,秦念见她回来,难掩面上的激动,握着她的手道:“虞儿,你总算是回来了,我担心的不得了。”
秦念领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你娘情况好了些,只是刚服过药睡下了,等……”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身后传来男子极轻的咳嗽声。
秦念循声望去,看到了同裴棠依一起过来的男子,不禁问道:“虞儿,这是?”
裴棠依向秦念介绍了裴淮的身份,她注意到秦念在听到裴淮是裴严儿子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
秦念对裴严没有好印象,自然也牵连到他的儿子,只是看裴淮端得一副清风霁月的温润模样,倒没再说什么,招呼着几人留下吃饭。
裴棠依看了眼裴淮,对秦念道:“念姨不必麻烦了,中午我们就不留下了,只是娘亲的身子还要劳烦您多照顾着。”
秦念隐隐觉得不对,拉过裴棠依的手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虞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裴严的儿子会有这么好心既为你娘请大夫,还肯收留你?会不会是奉裴严之令来的,这大夫可不可靠?会不会害你娘亲?”
裴棠依失笑一声,安慰她道:“念姨,您多想了,哥哥他……同他父亲不一样,对我和娘亲都很好,先前在裴府也是多亏他照拂我们许多。”
秦念依旧不放心,几番劝说裴棠依留下来。见裴棠依坚持表示要离开,便也不好再多说,只是劝她留下来吃顿饭。
裴棠依婉拒了,只在榻旁陪了会尚在昏睡的苏芙,就同裴淮离去了。
二人乘着马车往回走,裴棠依低垂着头,唇瓣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淮见她始终闷闷不乐,握住她搭在膝上的手,十指相缠,温声道:“见了你娘亲,怎么还是不开心?”
裴棠依指尖颤了颤,轻声道:“我很担心娘亲,娘亲身子向来不好,我很怕她会出事。”
她的眸中满是祈求,声音哀切,“哥哥,你让我留下照顾娘亲吧,等娘亲身体恢复了,我就回来。到那时,你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好不好?”
裴淮敷衍地答道:“有大夫在会照顾好你娘亲的。”
裴棠依眸中的光亮暗了下去,她彻底死了心,不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二人一时无话,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着,行到一处闹市时,裴淮撩起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道:“快要到玉馔斋了,我去买些你爱吃的玫瑰糖糕,好么?”
裴棠依没有什么心情,便随他去了。
很快,马车在路边停下,裴淮去玉馔斋买糕点,裴棠依则独自在马车内等候。
有几缕轻风从外袭来,裴棠依抬手将鬓前的碎发别至耳后。
她心里乱糟糟的,兀自盯着车厢内一角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