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棉花糖的甜味散得无影无踪,季雨泽错误地以为吃了糖就能抑制内心的焦虑。
今天是他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明天过后,他就会独自前往英国读书,远离家里纷争复杂又压抑的环境。
其实继母对他和弟弟不算差,妹妹也乖巧听话,他们相处和谐,甚至能够说温馨。
但季雨泽知道,这种和睦相处不过是表面假象,像是拿到剧本的演员,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大家沉浸在自己的人设里出不来。
这种长久的、虚假的幻景,比直接撕破脸更让人窒息。
即使到了最后一天,他也不愿在家多待。算算时间,季清临该回家了,他要在这里边看漫画边吃糖,然后等弟弟回来。
正午阳光刚好,他闻着春风昏昏欲睡,耳边隐约传来汽车的嗡鸣。
腰腹用力,他撑坐起来,以为是季清临回来了,正准备起身,却发现从车里下来的是个女人。
长卷发,没有化妆,穿着宽松的连衣裙和平底鞋,明明四肢纤细,小腹却微微隆起。
这让季雨泽想到了以前病床上的母亲。
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这个女人了——爸爸的秘书。
无数次站在事实模糊的边界线,季雨泽猜到过什么,又否定了猜测,用大人的话来说,他还小,是非观尚未形成,小朋友不懂长辈苦衷。
好吧,那他就做个成熟的小孩。
闭嘴是他最擅长的事。
季文铧对自己最伟大的作品非常满意,无数次他看着季雨泽俊秀的脸,看着他稳步迈入金字塔上层,看着他毫无缺点又谦虚听话——“我最优秀的儿子。”
他多次这样认为,并趾高气扬给全世界炫耀。
这样的儿子,这样引以为豪的儿子,居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自私、任性、叛逆、幼稚。
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这个恬不知耻住在儿子家里的男人。
工作日的晚上九点半,客人出现得毫无防备。
像熄灯前宿管的突然查寝,也像恐怖片里套路化的jumpscare,池皖是那个溜进隔壁寝室的外来者,也是那个降智僵化的脑残主人公。
他站在岛台边给季文铧倒茶,控制不住地手抖。
餐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外卖,炸鸡的酥香时不时飘散,他着急打扫,急匆匆将整个餐盒都丢进垃圾桶,他还穿着舒适的睡衣,要不停把宽松的领口往后扯才能维持体面。
季雨泽在地球另一头疯狂打电话,季文铧瞥了眼屏幕,在看见来电人的名字后更觉厌恶。
“不用忙了,坐吧。”他说着,率先坐到沙发上。
池皖跟着把茶端过来,没敢坐,就站在他对面。
季文铧并不想跟他多客气:“我想我不用再自我介绍了。”
池皖背着手,老实喊了一声:“董事长。”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出现了,富豪特有的傲慢无礼的审讯式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