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铧过于淡定地说出本不应该知道的事实,季雨泽略微惊讶地看他一眼。
“怎么,你以为你们能瞒得住我?”季文铧到底是喝醉了,褪去几分严厉,季雨泽却觉得那笑里藏刀,“年轻人喜欢追求刺激,这很正常,玩儿够了就能收心了。你就是小时候玩得太少。”
“我也不爱玩那些。”
“我倒希望你能多涨涨见识,免得外面随便来个东西都能把你勾走。”
“……”
“你说萧萧对你没想法,是因为她家境好,眼界高,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你们在同一个阶层,以为自己拥有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那个导演——”季文铧睨了他一眼,“穷成那样,还欠了一大笔债,你觉得他对你还能有什么想法?”
小时候季清临身体弱需要多休息,又耐不住性子想出去,季雨泽偷偷带他去玩,也总是会被老爸发现。明明忙得不见人影,却能精准知道兄弟俩在计谋什么。
被抓到后,季雨泽一般是那个挨批的人,他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向老爸道歉,心里忍不住嘀咕。
完蛋了。
被发现了。
二十多年过去,季雨泽还是垂着脑袋不敢动弹,胸腔里像塞了一条濒死的鱼,不停挣扎着撞击着,想要逃出来。
“他是个有能力的人,我不介意给他提供资源,从商业角度来说,这也是有回报的。”
“回报就是把你亲弟弟赶走?”
“……阿临年纪小,还不成熟,遇事冲动容易犯错,冷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犯错?他再怎么闹脾气也还是你弟弟,你就这么抛弃他,选择相信外人,这是不负责。”
“我相信我看见的事实。”
“现在我看见的是一个谎话连篇的混账!”
啪嗒一声,玻璃杯从底部裂开,未尽的酒洒出来,红色液体诡异地溅到季雨泽脸上。
季文铧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你怎么能为了一个男的,把你弟弟送到陌生城市去!你不怕他出事吗!?要是传出去,整个季家都得因为你抬不起头!”
言语如利器划破胸膛,那条鱼终究飞了出来,鱼尾扬起的方向是季雨泽下巴抬起的弧度:“您的担心多余了,差点出事的是池皖,让季家蒙羞的也不是我,您早就开了先例。”
啪!
即使预想到巴掌来临,季雨泽也没躲,季文铧动了怒,力道并不轻,他却没太感觉到疼。
“我给你时间去处理你和小情人的关系,周末准时回来吃饭,和谢叔叔的二女儿见个面,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为什么是我?”
“什么?”
“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我。”
灯光从头顶倾泻,长睫落下一片阴影,挡住他眼眸中的落寞。季雨泽坐在餐椅上,蜷成脆弱的曲线:“一直以来我都在走你安排好的路,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放过我?是我做得不够好吗?还是因为做得太好,让你没法摆脱控制我的感觉?”
“季雨泽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这么——!”
“我不想走你的老路,不想让喜欢的人受委屈,也不想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爹的需要仰头看儿子。
过去季雨泽过于乖顺,连说话的姿态都谦卑,以至于季文铧总有错觉,误以为儿子是独属他的完美作品。
面具一旦撕破就再也无法复原,挺直脊背才能看见更开阔的前景。
“如果真的什么都瞒不过您,那您也应该知道她的墓园地址。怎么样,打算去看她吗?连季侑安都选好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