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坡临时营地。持续的搜救之下,陆续找到了县令与县丞。作为刺杀的罪犯和潜在同伙,亲卫对他们多加“照顾”,这才幸免于难,只不过县令的情况非常糟糕。年事已高、被削去双臂,又在水中折腾了好一会儿,勉强止住了血,人却陷入了昏迷。秦昭玥和隐蛰提审了那位大难不死的县丞。“县令为什么要刺杀长公主?”“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县丞双手被反绑,瘫坐在角落里,闻言吼叫出声、行状癫狂。他此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左眼眶不知是砸到了什么还是被抱以老拳,高高肿起一块,看起来狼狈极了。“刺杀皇嗣,知道是什么罪过吧?如果无法将功赎罪,你必死无疑,或累及家人。”隐蛰沉声开口,这不是威胁,只是阐述事实,“县令有什么异常?堤坝为何会用芦草填充?那些河工为什么会充满敌意?”可那县丞已经被吓破了胆,只是一个劲地重复不知情。蒙坚抽出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粗暴拽起头发就要往帐外拖去。感知到脖子上的冰冷触感,还有头顶的刺痛,县丞终于回魂,“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被狠狠掼在营帐门口,他却手脚并用重新爬回来角落,仿佛帐外有莫大的恐怖,瑟缩着不敢看那个方向。“说!”县丞瑟瑟发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终于吐露了实情。龙门县拓宽航道、建立码头是大工程,耗时两年半,即便有富商出资了一部分,朝廷也填进去了将近五十万两。材料、河工民夫所耗多有贪腐,用芦草黏土填充不算稀奇。整个县衙从上到下全都知情,也都从中获取了好处。“没办法,本来从州府划拨下来的银款就不足,我们也是不得已……”“说县令!”“是是……卢县令是个好官……真的!在任十多年,龙门县治下一直安稳妥当,我真的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刺杀殿下啊!”县丞知道这个答案不足以信服,当时卢县令用短刀捅入长公主身体的时候他就在近前,这一点根本无法否认,于是立刻抢白道:“我知道为什么河工会有怨气!”接下来他便把卢县令向富商乡绅募集粮食、赈灾粮掺杂大量麸糠的事情和盘托出。帐内诸人都怔愣出神,募集的竟全是细粮?“等等,你说大量麸糠?”“是,占到了约莫五成。”“不可能!最多两成。”“是真的,赈灾粮在县衙统一发放,我们多次查验,基本全是五成……”“放粮者是何人?”“不知姓名,只知是万民司司务郎。”蒙坚眯起了眼睛,望向秦昭玥,“殿下,赈灾随行的万民司官员中并无司务郎。”到这里都明朗了,大家都清楚龙门县是个早就设好的局,就在等长公主入套。县丞已经无法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当即被带了出去。秦昭玥将盗采铁矿的后续与两人大致讲明,乌钢脊也对上了。“对方激起民怨的意义何在?就算没有河工暴动,那老县令突施冷箭刺杀的机会依然……”话至半截,秦昭玥便紧紧抿起了双唇,她已经想明白了。如果仅仅是为了刺杀长姐,根本就不需要如此大的阵仗。募集细粮、调换赈灾粮、影响上千河工的神志、铁铸玄鼋触堤、河伯之说,这个局实在是太大了。刺杀应该干净利落,变数越少越好才是。之所以如此,说明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刺杀长公主,而是要通过舆论、民怨来隐射女帝。想明白了一切,秦昭玥不寒而栗,如果不是她身边还藏了个流焰,后果会如何?县衙门口她就会被斩杀,半步三品的术士,就算身边护卫全部出手也不可能力敌。而河滩这头,长姐身中剧毒,只要那术士缠住隐蛰,她也绝对无法幸免。两名公主死在此地,又有河伯之说、民怨激愤,龙门县会做出何等选择?加上那盗采多年的铁矿,还有恰好出现的乌钢脊,说不定那些熔炼锻造的铁器并未流去北境。“反”,场间三人都想到了这个字,脸色异常难看。听起来像个笑话,区区一县之地如何反得起来?但加上盗采铁矿案、治水贪腐案呢?术士谋划,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的利益链条牵扯到多少官员?一个小小的龙门县自然不算什么,但两三座州府之力又如何?再进一步,大乾王朝版图九宸十二道。紫微边庭四道行教化之治,暂且不提,还剩下八道。河内州所在的天璇道、白鹿州所在的苍龙东道、青要州所在的朱雀南道,三道举起反旗。而北境的朔风王朝今年一反常态、频频叩关。内忧外患之下,大乾立时便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攘外必先安内,到时候世族、百官说不定会为了安抚境内反势而逼迫女帝退位。,!呼……秦昭玥吐出一口浊气,后果不堪设想!紧咬牙关,心里头那叫一个恨啊。穿越到女帝当权的世界,还贵为公主,结果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家就要被偷了?秦昭玥面色阴沉,直直望向对面,“以璇玑卫的角度来看,我五哥如何?”隐蛰眸色微沉,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六公主已经想通了所有的关窍。若是三州反叛,自然需要一面旗帜,而赈灾队伍里刚好还剩下一名皇嗣。这等敏锐程度,比之浸淫朝堂多年的官员也不差了。“五皇子素来安分,既无结党、府邸也未有招揽能人异士,但是……”隐蛰回望着秦昭玥,“璇玑卫也未必掌握所有,比如六殿下您,我们全都看走了眼。”秦昭玥:并没有。原身比她五哥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多折腾出了个天下第一楼,但秦昭玥也不好解释这个事儿。哎,自己本是条单纯的咸鱼,偏偏被冠上了老谋深算、善于伪装的帽子。如今术士的布局被破,只需要长姐活下来,牵的那“一发”便荡然无存。但设下这么大个局,很难说对方还有没有后手。“还有,以术士的手段,如何保障我们身边没有更多被控制的人?”隐蛰又答,“没有那么简单,要控制某人做出违背本心之举,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意志薄弱者、长时间对其施加影响;其二,本身具备某种情绪,术士影响可以将其放大。”此次随行的是禁卫军和长公主亲卫,被渗透的可能性不大。秦昭玥沉吟片刻,再度开口:“三州驻军大抵是不能用了,谁知道被腐蚀到了何种地步。我不知兵事,隐蛰千户想想如何向母皇求援。我的建议是以赈灾的名义,调动兵马压境以防事变。但最好不是京畿附近的军队,要快!”隐蛰敛衽行礼,“是,殿下。”流焰可是带来了一则消息,沉寂了十四年的天衍宗掌门“恰好”入京。她并未向两位殿下透露,但六公主依然考虑到凤京可能隐藏着对方的后手,是以建议不动京畿兵马。呵,不知兵事……:()摆烂公主:夺嫡?别闹!我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