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墨陪着往后院走,时不时瞥向侧前方的殿下。三个月几乎寸步不离的,大概只有她能够揣摩出些殿下此时的心情。殿下平时都懒懒的,跟谁也没什么架子,情绪都搁脸上摆着。当她摆出正经神色、保持矜持笑容的时候,那就要小心了。不是要坑人,就是代表着心情不好。刚刚面对九殿下的时候,明明还是哄孩子的口吻,碎墨却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丝异样。不可能因为别的,一定是刚刚平安的遭遇。凤京众位皇嗣只看到了殿下的表面,或者猜测其内秀、才思敏捷,却不知这位身上是有修为的。正厅与后头的穿廊相隔不过五六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感知之中。碎墨抿了抿唇。她久在宫中,权贵宗室不知见过多少。有宽于待下、有邀买人心的,但从未见过像殿下这样的人。从平安到茗烟县灾民,到与女婢仆从、她们这群护卫、苏全公公……仿佛跟所有人相处都没有什么尊卑的界限。就像刚刚的小摩擦,明明可以解释平安的脑子有异,看起来雄壮,其实心智就是个孩子。两个孩子之间有些误会,一两句话也就开解了。以亲疏贵贱来说,更应当先安抚九公主,随后施恩于平安,让她们这些仆从看看。但殿下却并未如此,表面上看没什么,其实就是有些生气了。说穿了,九公主、苏公公、茗烟县百姓、府里头这些下人、以前的青鸾卫、现在的女婢……身份有云泥之别,但这些人在殿下眼中都差不多。亲疏,在贵贱之前。以前虽然表现得很嫌弃九殿下,但碎墨看得出来,那是姐妹之间自然的相处。九殿下或许没有准确捕捉到这一点,但下意识的会主动与主子亲近。应该是她从其他哥哥姐姐身上没有感受到过类似的情感。很古怪,如此贵重的身份,为何会形成这样的性子。秦昭玥心绪略有起伏。刚刚的摩擦就在厅后不远,在感知范围之内。其实就是个小小的误会,平安不知道面前的小姑娘是身份多么尊贵的人。在他的脑子里,大概拿出食物分享已经是最高的赔礼。小九其实也没错,身份摆在那儿呢,凭什么吃莫名其妙递过来的吃食,卖相还不怎么好。但看到麻糕掉了一地、平安蹲在地上捡着吃,秦昭玥就是不开心了,能咋滴?她小公举诶,货真价实的那种,还不能不开心了?一路回到后院,卸下钗环、换掉衣衫、抹去妆容,依然素面朝天,舒坦。午时了,秦昭玥也没太吝啬,好歹留哥哥妹妹吃了顿午膳。她府上的厨子经过一轮调教,除了往日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路子之外,也添了些粗犷的膳食。比如炙肉把子,比如杂烩炖煮的锅子,比如锅包又……反正一顿饭下来,秦昭玥捧着肚子,之前的那点小情绪已经消散了个七七八八。另一头,温明恪火急火燎回了家。再度严辞告诫一双儿女,今天听到的一切都必须烂在肚子里,绝不可泄露分毫。事关自己的前程,温庭婉自然不会对外说。她哥哥更是胸脯子拍得邦邦响,立誓绝对守口如瓶。交待清楚之后,温明恪大步来至后院,求见母亲。父亲原本是天官司荫补典签,正五品,品级不高,但权利可不小。可惜身子不济,早早撒手人寰。自那之后,温府一落千丈,已有一蹶不振之势。如今好不容易看到苗头,还系于他嫡女之身,怎能叫他不心潮澎湃。见着母亲,屏退左右,将今日公主府的见闻和盘托出。老太太沉吟良久,“相府,六公主能说上话?”不怪她疑心,之前靠近六公主的策略她也是点头的。只怪秦昭玥的名声太差,眼看着烂泥扶不上墙,无奈放弃。老太太相信本性难移,一时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温明恪点头,“以前当是昭玥的伪装。若非是个有能耐的,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收服青鸾卫。那可是一名百户,整组的青鸾卫,别家皇嗣谁有这份恩宠。何况裴家嫡子也在赈灾队伍之中,或许生了些情谊也未可知。用两万两验证一番,此事绝不能放弃。”老太太神色稍有松动,“明恪,母亲得提醒你一句,女儿终归是要嫁人的。这等机会给庭婉,还不如用在你儿子身上。”温明恪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儿子……不提也罢。“禀报母亲,所谓趁势而为,孩儿以为当先修复与昭玥的关系。庭婉既是温府的希望,更是纽带。”思忖片刻,老太太终归还是点了头。温府虽然现在大不如前,但底子还在,两万两还不算什么。温明恪揣上银票,又立刻出门而出。,!小半个时辰之后,墨一通报,递上了两张银票,秦昭玥的心情就更美丽了。两万两,到手!没工夫再接待,让哥哥妹妹的自去。秦昭玥蹦蹦跳跳回屋,将银票搁入了小金库。两张一万的,两张一千的,还是凤京物华天宝,挣钱是容易哈。退休的日子不再遥不可及,生活都有奔头了嘿。“哎,只希望婉儿妹子能争气,千千万万要过了初试。”碎墨:……她敢打赌,之前主子连那姑娘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现在“婉儿妹子”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系多亲近呢。捧着私房钱匣子,眼睛都快笑没了嘿!乐呵完了,秦昭玥伸手扒拉着挑选。原本吧她就想挣一笔快钱,两万多两看得过去了。但真正到手之后,难免滋生了一丝小小的贪婪。初试两万,那下一把不得上十万呐?犹豫半晌,估计百八十两人家肯定不上心,说不得随便拿两道破题糊弄人。咬咬牙,直接掏出了两千两的银票。“拿走,给裴府送去。”这事儿虽然理直气壮,但秦昭玥还是谨慎了一手,不会留下手书之类的证据。所以,还是得让人跑趟腿。而碎墨贴身跟在身边的时候最多,跟裴雪樵也算相熟,最合适干这个。碎墨拿了银票,离开卧房之后望着天空,无语凝噎,这都什么差事。檐柱阴影下的墨二忍不住宽慰了一句,“碎墨姐姐辛苦。”碎墨长长叹了口气,“不辛苦,命苦。”:()摆烂公主:夺嫡?别闹!我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