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原来是你啊!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望着堂上歪着身子翘着一条腿的秦昭玥,刘素心额角青筋直跳。又来了,死去的记忆翻涌而来。她是尚仪局司赞,宫中正六品的女官。平时负责主持宫廷册封、祭祀之类的典礼,指导宫人礼仪举止。这么多年了,唯有在一件事上吃过大亏。“托六殿下的福,老婢的身子骨还算硬朗。”“那就好那就好……”秦昭玥这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当年原身不受陛下待见,老整些幺蛾子试图引起老母亲的注意。及笄出宫开府的时候,陛下赏了个教规矩的嬷嬷,就是这位刘素心。被折腾了半个月,最后实在受不了请辞回宫去了。为这,原身还挨了陛下一顿叱责。说起来呢也算旧相识,只是过程实在不怎么美丽。“陛下有旨,为了接待朔风使团,派老婢为殿下导引礼仪。”天知道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刘素心有多么得绝望。秦昭玥这仨字儿几乎成为了她的梦魇,女官生涯中唯一的污点。可这是陛下的旨意,她无力抗争,还得快马加鞭着速速赶来。“额,这样啊……”秦昭玥顿感不妙。原身是个不愿意循规蹈矩的,她又何尝愿意?默默放下翘着的腿,冲着外头嚷嚷,“赶紧给嬷嬷搀进来啊,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不必,老婢还能自己走。”秦昭玥瞅着她走进厅堂的那几步路,眼角狂跳。上半身那是纹丝不动,脚下的每一步就像丈量过得一样。她想起来了,刘嬷嬷腰间的那柄象牙小尺,可不仅仅是用来丈量的,拍人可疼可疼了。被这么个人盯着,秦昭玥瞬间感觉吃什么都不香了,囫囵又咽了几口下去,就让人撤了去。“这样,有什么规矩刘嬷嬷你赶紧说吧。”刘素心颔首,先是讲了讲该有的礼仪。大体上来说就是要彰显大乾上国的气度,这是首要的。但又不能显得傲慢,在谈判之前不能让人家感受到敌意。其中的分寸,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六殿下,事不宜迟,不如咱们先模拟一番首次会面时候的礼仪?”虽然说话不疾不徐,但这意思可是急切得很。反正是临时的差事,刘嬷嬷就一个想法,赶紧办完差赶紧回宫,多一刻都不想耽搁。“行嘞,我配合,我全力配合。”半盏茶之后,秦昭玥头疼。一个简简单单的行礼,这儿不对那儿不对。老东西的眼睛跟尺似的,动作的幅度、身体的弧度、胳膊距离身体的距离、手势上的细节。种种种种……一个动作能说出七八样来。“停,咱们歇一歇。”“殿下,没几日使团就要进京了,还请抓紧着些。”“明白明白,我这刚吃饱,肠胃有些不舒服,缓缓。来呀,给刘嬷嬷奉茶,我先换身衣裳去。”说着话也不管阻拦,自顾自往外就走。刘素心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还好,大概是年岁长起来了,六殿下没有之前的荒唐,不过是躲懒了些。磨一磨,这趟差事总能办下来。不多时,墨十二给上了一盏茶。老人家正襟危坐,腰杆子笔直,规矩都是沁入骨髓的,喝茶的动作同样如此。蒙顶石花,形如雀舌银毫,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好茶!呵,刘素心差点乐出声来。倒不是她眼皮子浅,宫中待得时间长了,什么东西没见过。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还能在六公主府喝到这么好的茶。嗯?怎么还有些犯困呢?眼皮子越来越沉,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肩膀也松了劲,什么规矩都顾不上了。不消几息的工夫,竟靠着椅背睡去,有些轻微的鼾声响起。就在此时,门口侧面杵出来个脑袋,“怎么样?”墨十二耸了耸肩膀,“睡熟了。”就在刚刚,六殿下给她下达了入府之后的第一个命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知道这样做不好,她也只能照办。秦昭玥顿时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得嘞,刘嬷嬷年纪大了觉多,给搬前院,仔细着些。”碎墨深深叹了口气,眼前一片灰暗。她自然不答应这种荒唐之举,但人殿下说了:要么让墨十二下个不伤身体的药,要么她自己亲自动手,给老嬷嬷来一下子。两害相权取其轻,碎墨也没辙。“殿下,就学两天的规矩而已,干嘛非得要把人药倒?”“你知道什么,这刘嬷嬷是好相与的?我之前遭受过她的毒打,已经很客气了。”碎墨翻了个白眼,还毒打?刘嬷嬷疯了不成敢打公主?多说无益,她与墨十二合力,小心翼翼将刘嬷嬷搬起。衔云县,距离凤京最近的几个县之一,同记米肆。,!“榆姐儿,家里的粮食吃完了?”“郑叔,原本是算着日子的,这不今儿贴的告示,说乡试要延后,这存粮就不够了。”齐叔叹了口气,这丫头是算好了日子,估计等科举一结束就得找活儿干,结果往后推迟了半个月。以她家老爹的性子,这半个月绝对不会让女儿出门干活,可不得多买些粮食。立秋时分,京畿早粟未收、江淮漕粮未至,粮铺的陈米价格自然昂贵些。那些家里多储些粮的还好,能扛一扛等到新粟上市。按按着日子算的,若是出了点岔子,就得忍痛买这陈米。齐叔立刻给她装米,“多些日子也好,再巩固巩固,咱们争取一次中举。”“谢郑叔吉言。”“一斛,榆姐儿可够了?”“够了够了。”郑叔当着她的面称量好了米,“榆姐儿稍待会儿。”说着话他自顾自走进账柜,从里头取出个小小的纸包,上头贴着红封。“一会儿让店里的小子把米给你送去,临要考试了,万一伤着手腕伤着腰什么的不合适。另外,这东西我早早备下了,你万不可推辞。”“这……”不由分说被塞入手中,低头望着那鲜艳的红封,拒绝的话堵在喉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这叫状元米,科考没有不知道的。按照惯例,不能自己采买,非要别人家送的才好,可哪有让米肆送的?陈榆重重吐出一口气,深躬到底,“多谢郑叔。”“丫头熬住喽,中举了什么都会好的。”陈榆死死抿着唇,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上。她背负的已经太多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还完。细数出一百五十文,却又被退回了五十文。这时候青黄不接,米厮外挂的明明是十五文,却还是按照水灾爆发之前的旧价。陈榆没再说什么,当她站在铺子外仰望天空时,心里头只有一个疑问:她能中举吗?:()摆烂公主:夺嫡?别闹!我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