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爆炸造成的损伤出乎预料,大抵是那枚妖丹原本的主人修为不低,甚至可能是妖王级别的强者。
把脉、疗伤、熬药,殷不染和太一宗的几个医修从夜半忙到了日头高照,方才把所有伤员收治进隔离出来的客舍里。
得亏先前的朱厌之乱已经被缪红香她们镇压,否则事态会更乱。
然而即便她们处理得很及时,太一宗上下依然元气大伤。
太一宗的掌门人用金丹灵药吊了半天的命,终究还是无力回天。
碧落川的医修们赶来时,已是又一天的傍晚。
昭告掌门陨落的钟声敲响,于群山之间悠悠回荡,客舍檐下的铜铃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灵泉眼边的断壁残垣无人收拾。
宁若缺对此没什么感觉,她正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哄殷不染把药喝下去。
殷不染本来就体质差,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大量灵气去治疗,现在更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有些被爆炸波及到的伤员,现在都能跑能跳了,殷不染反而连路都走不动。
即便如此,她还要给司明月治疗。
细瘦的手指搭在司明月脉上,后者百般推辞:“不用了、真不用了,我去找你的同门就好。”
殷不染抬眸,对此不置可否。
她像是随口道:“你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最开始才不愿意来泉眼。”
似乎是始料未及的话题,司明月怔愣半晌,抿唇,像团棉花似的缩起来。
“……嗯,我看到了。”
她于卦象种看见,周婵在仙盟例会上拿出不知谁给她的假卷宗,因此被太一宗百般刁难。
而她的师尊也迫于太一宗的压力,无奈将她逐出师门。
她恨苍天无眼、仙盟不公,便亲自潜入太一宗,找到了仙宗豢养妖兽、掌门包庇的证据。
于是故意引老道人去泉眼,要用妖丹与他同归于尽。
而后泉眼被毁,疫病席卷了整个太一宗、乃至周遭的城池村落。
但那只是一个画面。
司明月看见这个画面时,周婵还只是个为了给师妹讨个公道,误入歧途的可怜人。
手上没沾血,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能因为不确定的预言,就不由分说地杀死她。
司明月只能努力阻止周婵与太一宗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从而避免后续事件发生。
她调换证据、迫不得已将殷不染她们卷进来、刻意避开泉眼。
可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种种迹象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
仿佛天道只需要轻轻一拨,用一个落单的女修、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冰凌,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命运拨回“正轨”。
司明月余光一斜,小泥炉前,宁若缺正蹲在阴影里熬殷不染要喝的药。
光线昏暗,更教人看不真切。
“不只是这些。”她攥紧拳头,脸上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焦急。
她于铜钱和草签中做出过无数次预言,深知命运从来环环相扣。
司明月急促地开口:“我最先卜得的,其实是——”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隔绝开来,她嘴唇张着,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于是筮者失魂落魄地不动了,原本晶莹的紫眸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
殷不染像是没察觉出她的异常,反而神色平静地宽慰:“明月,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忽而苦涩的药草味灌满整个房间,宁若缺端着新鲜出炉的药碗走来。
“染染。”
还没喝进嘴里,舌尖就仿佛品尝到了那股酸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