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月猛地提鞭,“啪”一下砸断枯树,面冷如雪。
“我与他,如此树,一、刀、两、断。”
昨日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这会儿雪粒仍接连不断下落,将刚化的雪又添了层白。
闻折柳脚底打滑,扑通一声跌倒。
几番使劲儿,他撑在地上的胳膊抖得厉害,身躯却无论如何也支起不来,只好在路过马夫“别挡道!”的谩骂声中,手脚并用挪到路边。
闻折柳头昏眼花,泪水扑簌落下。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何霁月如此护他,他却担心身世暴露,只想着逃跑,还有他大哥、父亲与养母……
“折柳,莫哭,大哥还在呢。”一道熟悉声音忽而响起,闻折柳循声望去,辨出来人嘴角那颗痣,以及脖子上那抹刀痕,难以置信。
他大哥闻柳青不是死于刀下了么?血流了一地,他看得分明……
闻柳青并不替他解惑,只左右望了下,确认没人注意这儿,轻推闻折柳脊背:“折柳,快回西越去,那头应该派了接应的人。”
昨日他们闻氏一族通敌之事被发现时,闻母闻父便第一时联络西越皇室。
可惜兹事体大,圣上态度严明,晨时揭发,闻家午时便入天牢,尚未收到西越回信。
只是闻折柳乃西越流落在外的皇嗣,他们应当不会见死不救。
“一起去。”闻折柳伸手要扶他,却在碰到他健壮臂膀前,摸到了满手的血。
“你先去,”闻柳青是个粗人,但记得小弟爱干净,见他素白指尖沾了血,忙不迭用自己衣袖擦去,“大哥很快跟上。”
蓦然明悉大哥受了伤走不动,又是个“死人”不可见光,只是担心他受危险,遂站在此处替他望风,闻折柳不敢辜负他心意,别过脸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步三回头。
相府外头看着,与平日无异,闻折柳跨过门槛,才发现里头被洗劫一空。
偌大相府,徒留搬不走的梁与柱。
闻折柳勉力稳住心神,去书房打开暗格,抽出火折子点火,把与他相关的书信尽数扔入火盆,又留下可见人的“通敌”书信。
只是他仔细清点好几刻,终未找到西越回信。
许是路途遥远,两日不足以书信往来。
苦寻未果,闻折柳踉跄走出相府,拖着滚烫身躯回到小巷,却发现那儿空无一人,连雪地印子也无。
他大哥闻柳青何在?他还受着伤,这冰天雪地,再不处理……
“哟,小郎君细皮嫩肉的,真俊!”
一屠妇在巷尾咧嘴笑,将满是血污的手往粗布衫一擦,堆在横肉上的小眼滴溜溜转,定格在闻折柳青涩初熟的身躯上。
“不如从了俺,俺家是杀猪的,包你顿顿有肉吃!”
闻折柳蹙眉:“滚。”
屠妇三两步走到他身旁,油腻尚存的手掐住他下颌:“瞧你这身破烂衣裳,不过是个乞儿,装什么清高?”
闻折柳一看此事不能善了,奋力推开她,拔腿便跑。
“跑啊,看你能跑哪儿去!”屠妇嬉笑着在他后头追。
大哥不见踪影,西越无人接应,闻折柳脑中只剩下何霁月颀长身影,只可惜他体弱,跑几步便喘得跟破风箱没两样。
加上身上发热,头昏脑胀,他竟是连郡主府的方位都找不着,茫茫然撞上硬物。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郡主府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