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着他的人,不是何霁月么?
方才东方岚还一口一个“徒儿”地喊,这会儿怎地用了“有人”这种代称?
“公子,那人是谁?同您说了什么?她可有欺负您?”目送东方岚远去,热衷八卦的小白凑过来,殷勤拎起搁在一旁的狐裘,仔细披到闻折柳肩上,宛若摇尾巴恭迎主人归家的大黄狗。
“没什么,你先出去。”
方才那番同东方岚的谈话实在私密,闻折柳对小白暂时还做不到全然信任,只摇一摇头,什么也没说。
“公子,奴才才进来,您就赶奴才走。”
不理会他撅嘴撒娇,闻折柳心如止水,只吩咐:“走之前,把灯点上。”
小白一步三回头,望了眼外头漆黑的天,又看一下闻折柳苍白的脸:“才三更天,您久病未愈,极需休息,不再睡会儿么?”
闻折柳缓慢摇首。
他本就觉浅,夜中惊醒,往往再难入眠,再者,无欢亲笔书信在此。
不好好看个三五回,他心难安。
“睡不成了。”
闻折柳面色苍白,脸上又总是那副平淡如水的神情,除开咳狠了,会显出诱人的红,其余时刻,都是老神在在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
小白不敢猜他心思,恭敬将屋内油灯点上,掩上门出去,才发觉不对。
公子又瞧不见,点灯做什么?
东南,深山。
夜雨持续不断,电闪雷鸣,何霁月驾着行云在泥泞地缓慢行进,绕山跑了大半圈,依旧没见着赤十三的踪迹,连日赶路,安营扎寨后枕戈待旦的疲惫袭来。
她稍稍仰头,吐出口白气,正对上不远处树梢挂着的人,瞳孔一缩。
那树上挂着的,不正是赤十三?
何霁月脑海那根称为理智的弦猛地一“嗡”,直颤。
她抬脚下行云,飞一般窜到树边,一刀砍断树枝上挂着的绳子,接住身体已然冰凉潮湿的姐妹。
好冷,许是浸了雨水罢?
何霁月勉力安慰自己,伸手去探她鼻息。
赤十三瞳孔涣散,已然断了气。
许久未燃过的怒火,霎时漫天。
何霁月原本以为,单芝落草为寇,占山为王,顶破天,也只敢策反当地善良百姓,对朝廷所派之人,到底还是有所忌惮。
且单芝乃中原人,同她流着一脉的血,要她同西越作战那般,率兵镇压,倒显得她不够情分,才领大军在外驻扎,试图通过最温和的方式将其降服。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单芝如此大胆,居然敢对她手下的百户,朝廷命官下手。
何霁月搂起脸色惨白的赤十三,先回了趟大营,用最后一丝理智嘱咐陈瑾,将已逝的赤十三好生安葬,再揉了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命她加强内部防范。
“好,”陈瑾一一应下,“您雨夜往返山间,浑身湿透了,快换身干净衣裳。”
“不必。”
何霁月回首,望向山头,瞳孔映出不远处灯笼的橘光:“我还有事要做。”
陈瑾不解:“这大半夜的,又没敌袭,能有什么事?倒是您,近日歇得不好,又淋了一身的雨,容易感染风寒……”
“我要替赤十三,报仇。”
何霁月一字一顿,末尾的“报仇”一词,更是宛若从牙缝挤出般艰涩。
不等陈瑾回话,她直奔敌方大营。
上山的路依旧泥泞,甚至雨相较方才,下得愈发大了,水混着泥,又湿又滑,何霁月明知这是意气用事,理智却云游天外,丝毫没有归体之意。
她原定计划是徐徐图之,先派人打入内部,取得更多内部情报,再伺机行动,可单芝杀她姐妹,欺她太甚。
若连这都能忍,那真是愧对给她卖命的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