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方才闻折柳咳得厉害,何霁月抱他起来,给他抚背,这会儿他咳嗽渐缓,她扯了个软枕垫在他腰后,俯下身子,手支床沿,垂眼望他。
“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呃,我……”
闻折柳薄唇微启,似是要解释,却只来得及哼出两声意义不明的响,随即瞳孔上行,翻出脆弱的乳白。
他情绪过激,竟是又昏了过去。
他身子脱力,直直往下坠,眼看要磕到头,多亏何霁月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腰。
“陈瑾,快把吴恙喊来!他又昏了!”
陈瑾闻言,迅速动了起来,偏殿屋内炭火未断,何霁月却不觉暖,还出了一后背冷汗。
她抱着愈发凉的闻折柳,一颗心七上八下,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他强撑着睁开眼,非要同她说这句话,莫非是回光返照,在交待后事?
见证过无数姐妹在战场上惨死,甚至在自己跟前断了气,何霁月过于清楚断魂丧命的几步曲。
身子发冷,便是其一。
可闻折柳体弱,手脚总存不住温,冷些,应也不足为奇罢?
勉力说服自己,何霁月小心翼翼伸手去探闻折柳鼻息。
所幸还有气。
……只是藕断丝连。
宛若摇摇欲坠的烛火,随时会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妖风吹灭。
吴恙很快赶来,她把过脉后,笑容消失,神情严肃。
“郡主,银针扎在这些温补的穴位上,与他而言,刺激过大,因而闻折柳同陈副官所言,猛地醒来,又脱力晕去,这会儿非得退去不可,劳烦您且让一让,容下官将银针退去。”
何霁月心有不舍,又唯恐误了救治良时,咬牙让出床边身位。
数十银针退去,隐约泛着黑,闻折柳白皙肌肤留了不少细孔。
分明戳在他身上,何霁月却觉得自己心口也跟着抽。
她紧握闻折柳冰凉黏腻的手。
“扎针不可,那依你看,该如何?”
“扎针未必不可,”吴恙从药匣子摸出新银针,“正是方才扎针刺中穴位,他才能有片刻清明。
“只是郡主,寻常汤药与温补穴位无法起效,如今之计,唯有刺破人中穴,以求一线生机,至于到底能否生效,只能靠老天造化了。”
何霁月行伍多年,什么险招没见过?
她本人,便是剑走偏锋的最佳范例。
无数次步入僵局,她早已习惯力挽狂澜,将死水搅活,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诱饵。
大不了病榻走一遭,躺个十天半个月,又是一好娘们。
可到了闻折柳身上,她只求稳。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幼时她忧心家人分散,母父当真是直到一方离世都未团聚,此刻她怕闻折柳出事,他还真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不知何时便要过去。
“你扎。”
何霁月缓慢松开闻折柳手,没了肢体接触,眼珠仍一错不错望他。
好似他是多名贵的花草,离了她的眼,便不复存在一般。
不过是两个简单的字,何霁月吐出来却无比费劲,比拉开千斤重的大弓,射中百里开外蹦跳的狼还难上万分。
“是。”吴恙不知她苦闷,只照做。
银针随着吴恙腕动,缓速没入闻折柳人中穴。
入针那刻,他眉心一蹙,何霁月还当扎针立竿见影,却左等右等,不见闻折柳有其它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