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濑没有转头,依旧看着窗外的画面。
他顿了片刻后开口:“裴妍很小就开始学习西洋棋,十岁拿了人生的第一个奖项,但其实她自己对下棋这事算不上多喜欢。”
“她爸妈在她出生之前有过一个女儿,只不过是收养来的,后来她爸开始从政,怕留下污点的就把这女孩给送走了……大概是觉得身上的余孽太多,现在每周末都有去远郊的教堂祷告的习惯。”
郁索屏息听着,窗外的霓虹灯光接连掠过她的脸。她对故事的经过并没有太多情感投入,只是安安静静拆解着前因后果。
“他们对裴妍的感情,更像是为了弥补对那个女孩的亏欠,”谢斯濑继续说,“那女孩生前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擅长什么,就让她学什么。”
他的语气平淡得可怕,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郁索若有所思地撑着头:“所以你让我加入棋社,是觉得在下棋这方面有突破口?”
她想起裴妍和自己的那场对局,虽然是临时开始的比赛,但对方无论是技术还是心态都已经是成熟选手的水平,自己的胜算微乎其微。
谢斯濑转头看她:“不止如此。”
他身体前倾,靠近郁索,身上的气息逐渐逼近她:“她弟弟裴泽连就完全相反,裴父裴母一直以来都是散养状态。这种宽容在他眼里变成了漠视,所以他和裴妍一直以来的对立,可以理解成对父母关注的争夺。”
说完这些,他的目光落在郁索脸上:“你可以从他入手。”
郁索盯着谢斯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种说不清的感觉。这种感觉以掌控为中心发散,掺杂了对周围事物的洞察。
谢斯濑见她不说话,又凑了几分,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触碰到一起。
他的呼吸扫过郁索的脸颊:“你不想继续了?”
郁索轻轻摇头,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些自嘲:“没,只是在想你刚刚说的余孽。”
她迎上谢斯濑的目光:“你说咱们俩身上,余孽得有多少?”
谢斯濑微微挑眉,看向她那张脸,抬起手帮她把落下的碎发别在耳后。指尖触碰到耳边的肌肤,随后沿脖颈轻轻抽离。
“我不信这个。”
*
两人在附近的餐厅吃完饭,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
车子并没有按回酒店的路线行驶,而是绕上通往商业街的路,最后停在了一处学区中心的喷泉广场。
郁索摇下车窗时,夜风裹挟着碳酸饮料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喷泉广场的射灯穿透夜幕,水面已经结冰,切割出交错的银蓝光束,人群像被聚光灯吸引的飞蛾,熙熙攘攘挤满步道。
“停那边。”她指着喷泉西侧的空位,余光瞥见长椅方向闪过的身影。
五个染着夸张发色的少年围坐成圈,塑料瓶在他们掌心飞速旋转,硬币与纸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司机听到郁索的声音后没有动作,而是从后视镜看向一旁的谢斯濑,等他点头后才把车开向那片空地。
车子停下,郁索简单整理好发丝后将手放在车门的凹槽处。
“有问题叫我。”
谢斯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只是微微颔首,随后便扶着边框走下车,双脚站在地面的同时合上了身后的车门。
轻阖的声响被室外的轰鸣吞没,车边高挑的身影开始向长椅移动。
郁索边走边将目光依次扫过围坐在一起的几人。
少年陷在中间,白衬衫领口歪斜地敞着,脖子上的刺青清晰可见,全身的温度来自那件厚重的定制外套。
当他甩出纸牌时,手腕上卡地亚腕表折射的光,与周遭少年们廉价的金属链子碰撞出刺耳的反差。
是裴泽连。
他身上的制服是这片有名的国际学校。
看样子从放学后就一直在这混日子。
伴随着郁索的身影不断靠近,牌局上的哄笑突然凝滞。
五六个染着夸张发色的少年齐刷刷转头,目光在她笔挺的校服和双腿冷白的皮肤上。长期在外厮混的年轻人眼神很直白,哪怕并不认识,也丝毫不影响几人直勾勾地盯向她。
裴泽连从牌局中抬起头,很快地瞥了郁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