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在佳林花园,他和喻修明一起加班,还被迫听见喻修明接了许佳楠的电话。
二人由冷漠对话发展到争吵,最后喻修明声线恢复如常,但脸色实际上越来越冷,还落了一地的烟灰。
他是很自律的人,从来不抽烟,即便是点燃了那一根烟,也没有抽,只是在接电话的时候点燃,一手拈着,目光凝在烟头上,一点点看着烟灰往贵重的地毯上落。
安宁在跟前看着,莫名有点心疼。
早起看到喻修明黑眼圈的时候,安宁就知道那一晚他没休息好。
穿制服的空姐端了水晶盘,盛着切好的新鲜水果走进机舱,看见灯光已经暗了,便自觉噤声。
安宁抬手示意她将水果放下就行,然后站起来带着空姐离喻修明的位置远了些,气声道:“辛苦你,给喻总拿条毯子过来。”
“您需要吗,安先生?”空姐做了口型,默契地也用气声问。
飞机上的服务工作,她们空姐空少团队应当是主角。但是在这架私人飞机上工作久了,她也早就知道,安先生在喻总身边,比他们更像是主导者——而且是唯一的主导者。
“不用,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先给喻总拿一条过来就好。”安宁微笑,空姐也应声转身去取,很快就送了回来。
毯子柔软轻薄,舒适度很高,保暖效果也好。安宁从空姐手中接过,在空中轻轻抖开。
倚在皮沙发上的男人感受到安宁俯身要给他盖毯子,一如既往习惯性地配合了动作。
肌肉记忆比所有的大脑反应都要更快,羊毛毯的触感很快贴上了腰间,与肌肤只隔着一片衬衫布料的距离,随后妥妥帖帖盖住了西裤上半部分。
安宁——至少结合脑海中的记忆的安宁,很熟悉喻修明的所有习惯,也知道怎么样能然他舒舒服服地休息。
毯子盖好之后,喻修明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额头侧躺在宽敞的沙发上。安宁看了一眼,没有打扰,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将笔电收好之后,暂时不想休息,于是目光投向了空姐端来的一盘水果,本着不想浪费的原则,他轻轻拿起水晶叉,叉起了一块水果搁到口中,慢慢咽下。
水蜜桃的甜香在口鼻中漾开,思绪难得放空,安宁任凭脑海中想法天马行空。
他其实有点奇怪,为什么喻修明和父母的关系那样冷淡,而许佳楠近来又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吃力不讨好,给喻修明介绍联姻对象。
她自己饱受家族联姻之苦,儿子也显然不喜欢,而且许佳楠看起来既不像对孩子多管闲事的母亲、又不像希望本就关系冷淡的儿子更厌恶自己的母亲,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喻修明每次接到许佳楠的电话,满脸都写着厌烦和疲惫。甚至安宁最初还猜过,喻修明这次能答应空出一段时间,接受景彦的邀请去伦州参加聚会,就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又遇上许佳楠不近人情的逼婚,几度争吵之后想去伦州度个假避一避。
千头万绪在脑海中如海水过沙,将沙粒全部润湿之后慢慢浪潮褪去。
安宁也闭上了略感酸涩的眼睛,叉了一叉子猕猴桃,塞入口中慢慢吃掉。
鲜甜的口味在口中弥散开来,冻过一会儿的水果口感更好。安宁很喜欢这个味道,又叉了一叉子,不等完全咽下去,就听见耳边声音响起。
“安宁。”喻修明淡声开口,沉郁嗓音响在安宁耳畔。
“喻总,您不睡了?”安宁很快反应过来,四下里看了看,“还是需要把所有灯都关上?”
喻修明先挺了挺后背,毛毯自然而然地滑下来一点,安宁起身要去帮他扶,被人制止住。
于是他看着上司自己伸手提住毛毯的一条边,让它固定在身上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低声开口:“安宁,想休息的话,你也睡一会。”
富有磁性的男声在安宁耳边晃荡,像下了蛊,让人几乎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出现在这里,多么没有营养。
安宁鬼使神差一般没有疑惑,而是点了点头,“好。”
。
去伦州的路途,在私人飞机上不过三个多小时。
喻修明的确是倦了,嘱咐完安宁后盖着毯子眯了一觉,桌上的咖啡半口都没有用。但飞机上睡觉终究不会十分安稳,待空姐来到机舱里低声通知安宁飞机已经快要落地时,他也睁开了眼睛。
安宁从皮椅上站起来,见喻修明还睡眼朦胧,于是到他身边躬身轻声说:“喻总,快到了。”
绵密又轻柔的语音洒在耳畔,让还处于慵懒状态下的喻修明很受用。
他睁开双眼,挺直脊背,双手抬起稍微理了理衬衫领口。
安宁默契地继续躬身,从喻修明腰际将已经有些滑歪了的毛毯揭起来,轻轻拿起,确认喻修明已经不需要了,便加快了速度,立时回身交还给了空姐。
快下飞机了,按照喻修明的习惯,他还得换身衣服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