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很快有了回应,是有些拗口的大晋话,不提口音,语气很是不屑,“大晋公主?二弟方才还没有给过你教训吗?漠北王宫没有大晋公主,只有漠北王后!我们漠北有个规矩,父死子继,父汗没有几日好活了,他死后,你和王位都是我拓跋成的!”
殿中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而后是宁安公主咬着牙的冷斥,“下作的漠北人!给本宫滚!”
“你敢动本王子!”
随着拓跋成含着怒火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便是云雀焦急的一声公主,殿中似乎出了什么事,谈轻皱紧眉头,却被裴折玉按住手臂。
谈轻给他使了个眼色,听起来,里面好像动手了。
那耳光声很响亮。
裴折玉仍旧摇头,看向守在门前的漠北侍卫,谈轻闭了闭眼,先忍下来,紧紧盯着门前。
好在拓跋成很快就大步走了出来,与拓跋武相似的面容上满是怒火,走出殿门时,他又停了下来,冷笑着看向门内,“二弟不是好惹的人,他的怒火,公主平息不了,本王子就等着大晋公主何时来求本王子。”
扔下这话,他便带着侍卫走了,朝后门的方向去。
裴折玉给燕一几个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跟上去望风,便大步进了殿中,谈轻也快步跟上。
寝殿内一地狼藉,水和陶瓷碎片碎了一地,宁安公主坐在地上,仍是金簪华服,却不复先前华贵傲气,她脸颊红肿,眸中含泪,抱起断了弦的琴,云雀便红着眼守在身侧。
谈轻忽然想起带他们来这里那手下说过,宁安公主很少出门,结合云雀方才说过的事,应是被二王子吓到了,而她宫中的人越来越少,她便常会在宫中弹琴,消遣些时日。
眼下陪伴她十几年的琴弦断了,她似乎很难过。
他们知道宁安公主在漠北王宫难熬,没想到会这样。
谈轻心中尚且不好受,更别提被羞辱的宁安公主。
裴折玉拉着他停在门口,才唤了一声皇姐就被宁安公主打断,“别说了,本宫不需要可怜。”
她没看裴折玉和谈轻,垂眸轻抚着手下的琴弦,依稀能看出爱惜之情,脊背仍是笔直的。
“汗王还活着,拓跋成就算深夜潜入本宫宫中,也只敢让本宫为他奏琴,还不敢碰本宫。你们回去吧,记得替本宫给父皇带话,本宫无事,还能等到朝中派人来接本宫。”
没等裴折玉说话,她便吩咐云雀,“送送殿下。”
云雀带着哭腔应是,屈膝一礼,默然退出来,走到裴折玉和谈轻面前,眸中仍有泪光。
裴折玉眸光一暗,牵着谈轻离开。云雀抹了眼泪快步跟上,不再像先前那样活泼多话。
回偏殿的路上,到底是裴折玉先开口问:“拓跋成这般冒犯宁安公主,是从何时开始的?”
云雀跟在身后,垂着头闷声道:“三年前汗王的身体变得虚弱,大王子便偶尔会潜入王宫要求公主为他奏琴,还将宫里的人全都发落了,是公主以死相逼才保全了清白。后来他领兵攻打大晋,公主才算是安生了一阵子,没想到大王子这次回来比以往跟过分了,方才还对公主动手……”
谈轻拧眉道:“看来漠北汗王这次真的病得很严重,拓跋成才敢这么放肆,万一真的让他继承了汗王的位子,公主就危险了。”
漠北传统与大晋不同,父死子继,继承的不只是王位,还有父亲的后院,也没人敢说不。
届时,以宁安公主的傲气,定然是不愿接受的。
云雀咬了咬唇,闷声道:“若是大王子没有回来就好了,哪怕是让二王子继位,也好过让大王子继位,叫他继续欺辱我们公主。”
谈轻心说二王子残暴阴毒,比大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漠北王宫就没个正常王子吗?
裴折玉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你先回去伺候公主吧,告诉她,我们会尽早来接她回京。”
云雀认真点头,她心中也担忧宁安公主,朝裴折玉和谈轻屈膝行了礼,便匆匆跑回去。
谈轻看在眼里,默默叹息。
裴折玉牵着他回偏殿,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氛围有些压抑,就像这黑夜下的漠北王宫。
回到偏殿,谈轻才说:“要不,我们带公主走吧?”
裴折玉挑眉看他,“公主不见了,我们也走不了。”
谈轻无奈道:“说的也是,而且宁安公主应该更想要朝堂的人将她风风光光接回去吧?”
他想帮宁安公主,也要量力而为。他们还被困在漠北王宫,他也不敢拿裴折玉的性命去赌,心中有了牵挂,行事前顾忌便多了。
裴折玉若有所思,回头看见谈轻一天下来花了的黑脸,没忍住笑出声,拉着他找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燕一几个够勤快,殿中角落里多了一桶水,裴折玉找了帕子给谈轻洗脸,一擦下来帕子全是黑的,也露出了谈轻原本白皙的肌肤,与脸颊的红肿。
谈轻皮肤有点过敏,之前在大晋皇宫里就是这样,抹上粉过一段时间脸颊就会红肿起来。
裴折玉动作轻柔地给他擦干净脸颊,说道:“已经有些红肿了,明日就不能再装扮了。”
沾了凉水的湿帕擦过脸颊,谈轻感觉有点不适,摊手说:“就是想装也装不成了,我那盒香粉落在通铺上,估计早就被搜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