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行垂眼应是,这才起身。
裴折玉和谈轻与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他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坚持留下了一份厚重谢礼。
不管怎样,谈轻确实被他利用,也帮过他一把,这礼谈轻就让人收下了,等他走后,才问裴折玉:“你说这周状元,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也不像是投诚,倒像生怕跟我们结仇,以后在官场上被我们为难,所以赶紧来求饶,他还挺机灵的。”
裴折玉道:“是个聪明人,知道得罪我们很难再往上爬,也有些才能。朝中如今正缺人才,他那策论写得确实不错,尤其针对当下民生,也是言之有物,裴璋才会钦点他。”
能从千万人中考中解元,又称为新科状元的人,谈轻是不怀疑他的才华的,谈轻更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他居然能查到谈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能逃出谈淇的暗杀,能查到他也不意外。”裴折玉握住谈轻手背,“好了,不说他了,他如今只是翰林院的小修撰。轻轻不是要去吃火锅吗?”
谈轻笑着应好,周景行再能耐,也只是个背后无人帮扶的状元郎,朝中不乏状元郎,进翰林院后坐冷板凳几十年的都有,周景行既然不是来投诚的,那他们也无需在意他。
至于谈淇,正如周景行所言,谈淇重生一世,自以为可以改变命运,为此不惜伤害他人,最终害人害己,落得这个下场。想要的都得不到,还看着上辈子最恨的周景行如此风光,谈淇自己怕是也气不过。
所以周景行说谈淇现在是生不如死,也还算贴切。
裴折玉难得得空,其他人的事哪有他重要?谈轻收拾了一下,就和裴折玉出门吃火锅。
又过了一些日子,裴折玉派去宁王那边的人回信,说宁王夫妇和小世子已安然在皇陵那边安顿下来,裴折玉和谈轻也算安心了。
太后是不在了,可答应过她的事两人都没忘,何况宁王原本对裴折玉也很好,如今宁王出事了,也该是裴折玉报答他的时候了。
时间过得飞快,十月份皇帝又病了一场,好些天没有上朝,太后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这个十月里,宁王派的旧臣大多选择投靠裴折玉,而太子党的旧臣则是扶持六皇子。
太后走后不到两个月,朝中大洗牌,依旧是三足鼎立,但不用说,肯定是瑞王和贵妃一党势力却俨然比裴折玉和六皇子更强大。
奈何皇帝虽然在病中将朝中许多事分给了以左相为首的几个重臣和几位皇子,却明显更偏颇裴折玉和六皇子,尤其是裴折玉。
谈轻有时都以为裴璋是不是转性了,直到裴折玉告诉他,这是因为太后临终前帮他说话。
谈轻依稀有些明白太后为何会问他那一句,若他站在太后这个位置,他会否保持初心。
如今回想起来,怕是当时太后就考虑过,临终前要在众皇子中挑选一人举荐给裴璋作为储君人选,此人便是与宁王亲近的裴折玉。
只是裴璋俨然不大喜欢裴折玉,目前也不想立储君。
十月末,秋收冬藏,气候转凉,后宫传来一个消息,祥妃殁了,皇帝追封祥妃为贵妃。
或许是看在和亲的宁安公主的份上,又或许是因为祥妃伺候他多年,祥妃是思念宁安公主成疾病重走了的,这点很多人都知道。
可天意弄人,祥妃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宁安公主回来。
收到消息时,谈轻叹了口气,而没多过几天,他又收到了一封喜帖,是状元郎送来的。
周景行入了翰林院后,不知怎么竟然得了左相赏识,将在年底与左相病弱的女儿成婚。
这次恩科会试是左相主持的,非要拉上点什么关系的话,左相算得上是周景行的座师。
谈轻收到周景行的喜帖时还跟裴折玉感慨了一番,要不说周景行仗着谈轻庇佑在学堂躲过谈淇的追杀,却为什么没有向他们投诚。
人家得了左相赏识。
左相不会匆匆将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状元郎,怕是周景行早已走了左相的路子,有左相帮扶,将来仕途上定是不可限量。
果然,十一月周景行就升了官,同一批进翰林院的进士还在熬资历,他已经去做实事了。
皇帝这身子好像一下子垮了,整个年底时不时病上一场,一直到年底,才撑着出来封印。
今年年夜饭是在宫里吃的,谈轻跟在裴折玉身边。皇帝身体不适,全程没说几句话,其他人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怎么说话,过分清冷的宫宴就这么散了,众人各回各家。
出宫时,荣安长公主叫住了裴折玉,谈轻便在远处等着。宁王出事后,荣安长公主赫然也失宠了,皇帝不再如以往那样宠爱这个女儿,太后死后更是从未召她入宫过。
几个月没见,今夜碰面时谈轻差点没认出来荣安长公主,以往她都是雍容华贵神采飞扬的长公主,今夜在宫宴上却一直低着头,颇有几分唯唯诺诺,妆容也盖不住憔悴。
等裴折玉时,废太子带着随从离开,看见谈轻一个人带着小厮站在御花园前,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苍白唇角勾起嘲讽笑容。
“看我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你心里也解恨了吧?”
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废了太子,宫宴还要叫他来,没想到裴乾非要走到他面前说话,本就不想理他的谈轻抱着胳膊退后一步。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能五皇子有什么误会,我从不关心与我无关之人。”
数月前他还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隔几个月,旁人见了他只叫五皇子,也不似以往那般恭敬,废太子抿紧唇,目光幽幽瞪着谈轻,“你我也算是一起长大,幼年时,你时常入东宫小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在你身上已看不出从前模样。”
谈轻皮笑肉不笑,“五皇子,你自己不也变了吗?太子不再是太子,成了废太子五皇子了。”
废太子面色铁青,“从前的谈轻究竟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