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颤抖着手抓住云雀带着鞭伤的手背,“还有你这丫头,本宫也还没有带你回大晋,你自小随本宫陪嫁到大漠,对大晋只怕印象不深,更不清楚京中的繁华。你跟了本宫十几年,一心回乡寻亲,如今找到了亲大哥,还有什么想要的,本宫赏你。”
听谈轻他们说公主没事,云雀也松了口气,抹了眼泪摇头,“奴婢什么都不要,只要公主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大晋,一起回家。”
“笨丫头……”
宁安公主疼得抽了口气,闭眼缓了一阵,才故作嫌弃地接着说:“你在漠北跟了本宫十几年,年纪也不小了,回去后,本宫给你指一门好亲事,让你能风风光光出嫁……”她松开云雀的手,抬手在发间摘下仅剩不多的一根珍珠簪子,塞进云雀手里。
“这簪子,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本宫今日赏你了。”
云雀忙不迭摇头,说道:“这是公主最喜欢的簪子。”
“本宫赏你你收着就是……”宁安公主眼底到底有些恐惧,“今天不给,本宫怕明日就忘了。”
她说着看向裴折玉和谈轻,又道:“今日七弟也在,本宫有一事相求。云雀跟了本宫十几年,吃了不少苦,以后若本宫不在了,望七弟看在本宫份上,替她寻一桩好姻缘。”
裴折玉道:“云雀姑娘的兄长追随本王多年,往后云雀姑娘若不想留在宫里,便与她兄长团聚,本王不会忘记他们兄妹的功劳。”
宁安公主这才放心,闭眼笑叹一声,“好,好。”
谈轻到底不忍心,又问:“公主都帮云雀姑娘安排好了,那公主自己呢?公主想做什么?”
宁安公主疼得意识有些模糊,反应也有些迟钝,过了一阵才看着马车顶棚说:“本宫想做的,便是回大晋见父皇,若是今夜死的是真的拓跋钧就好了,本宫还想杀了他。”
裴折玉问:“为何要执着见父皇?父皇被太子软禁已久,万一已经出事……二皇姐一心要见父皇,可是有什么事想与父皇交待?”
宁安公主被问得一愣,放空的双眼有了焦距,拧眉道:“若父皇已经出事……”她朝裴折玉抬手,似乎有些急切,裴折玉便伸出手,让她紧紧抓住手臂,“二皇姐想说什么?”
宁安公主定定看着他,“七弟这般问本宫,是不是收到京中的信,父皇已经出事了吗?”
裴折玉道:“还未,只是有这个猜测。正如生死未卜的漠北老汗王,父皇的处境也不妙。”
宁安公主闭了闭眼,摇头说:“父皇一定不会有事……但就算出事,本宫也要见到他!”
谈轻有些不解,“为什么?”
分明比起荣安长公主,被推出去和亲的宁安公主在裴璋面前并不得宠,她母妃也不得宠。
可宁安公主一心回大晋见裴璋,她不恨裴璋吗?当年可是裴璋点头让她替大公主和亲的。
宁安公主喘着气说:“若父皇出事,母妃怎么办?本宫一定要回宫,父皇当年答应过本宫,本宫去了漠北,他便会善待母妃。如今本宫回来,本宫只想求他一个恩典。”
裴折玉问:“皇姐要求什么?”
“求父皇,放母妃出宫……”宁安公主哑声道:“哪怕是去庵里,我们母女在一起就够了。我去了漠北这么多年,母妃一定很想我,她说过,她不喜欢皇宫,我也不喜欢……”
“父皇眼中的女儿,只有裴宝华一个,我算什么?”
宁安公主讥笑道:“母妃也只不过是他后宫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妃嫔,父皇见一个爱一个,母妃早就被伤透了心,只想跟我安安静静在后宫过好自己的日子。若非当年要大公主去和亲,父皇又怎么会想起我?”
“我隐忍多年,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回来与母妃团聚……我们不要跟什么人争,更不想再做父皇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若是能回到小时候,我还是母妃身边无忧无虑的女儿,不是什么宁安公主,那该多好?”
谈轻愣了下,有些愕然。
药效慢慢上来,宁安公主伤口的痛楚慢慢减弱,精神好了一些,近乎急切地询问裴折玉,“太后走后,这后宫之中只怕无人再想得起来母妃,七弟,我母妃这两年可还好?”
谈轻默然别开脸。
裴折玉道:“祥妃很好,她如今已经是祥贵妃了。”
不过是死后追封的贵妃。
这几年宁安公主几乎没有踏出过她的寝宫半步,自然不会知道大晋后宫都发生了什么,漠北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无宠的和亲公主远在大晋的母妃在大晋后宫病逝的消息。
祥妃不仅早已病逝,还是因为忧思过度,病了多年,而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思念女儿。
她做过最出格的事,甚至给裴折玉提供了裴璋的动向,让裴折玉有机会刺杀裴璋,只盼着裴璋死后,她的女儿可以在国丧时回来。
谈轻在马车里有些待不下去,裴折玉也怕说多了会说漏嘴,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安抚地拍了拍宁安公主手背,承诺道:“二皇姐放心养伤,即便父皇出事,他日我们回到京中,也会设法让你与祥妃团聚。”
得他承诺,宁安公主俨然放心许多,“多谢七弟。”
裴折玉拉着谈轻起身,又叮嘱云雀,“你陪公主说说话,我们很快就会离开漠北境内,到时候皇姐可以亲眼看看大晋的疆土。”
宁安公主苍白的脸上浮现期待向往的笑容,“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见到大晋的日出了。等天亮的时候,我们应该能离开漠北了吧?”
谈轻道:“能见到的。”
裴折玉无声点头,便牵着谈轻走出车厢,吩咐了守在外面的洛白几句,又让人在马车上多铺了几层柔软的毯子,好让宁安公主能少收些苦,看她缓和了一些才回到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