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轻知道后心里有些不好受,但既然是老国公自己的决定,他们也都没有意见,等到卓大夫那边把药准备好,又过了整整一日。
当天夜里,众人聚在老国公院子里,卓大夫用针让老国公醒来片刻。他睡了太久,意识有些模糊,躺在床上换了一会儿,朝钟思衡和谈轻伸出手,钟思衡红着眼近前,裴折玉也松了谈轻的手让谈轻过去,老国公便拉着他的手按在钟思衡手背上。
谈轻愣了下,“外公?”
只是一个动作,就耗尽了老国公所有力气,浑浊双眼看着他与钟思衡,哑声说了几个字。
“你们……好好的。”
钟思衡咬了咬唇,垂眸不语。
谈轻原本只是有些不安,闻言鼻子没由来一酸,眼睛有些发热,见老国公仍执拗地看着他,他抿唇郑重地点下头,“我知道了。”
老国公没醒来太久,又看了钟惠和裴折玉一眼,就闭眼睡了过去。卓大夫在院外将融入药引的汤药煎好时,是师枢将药端过来的。
他将药送到床边,钟思衡迟迟未动,也没人催,一直等到药快凉了,钟思衡才伸出手将药碗接过,仅剩下的一条手臂一直在抖。
钟思衡只有一条手臂,喂药需要有人搭把手,钟惠默然上前扶起老国公,他便一勺子一勺子的将小半碗药汁给老国公喂下去,药碗很快就空了,钟思衡倒坐在床脚,药碗也摔了,师枢和福生连忙过去扶他。
钟思衡摇了摇头,“没事……”
他扶着床柱起身,坐在床边看着钟惠和福伯小心谨慎地将老国公放回床上,没有再说话。
药服下后,还需时间起效。
屋里人太多,谁都没走,谈轻跟裴折玉坐在外间,从月上柳梢,静静地等到月下西楼。
凌晨时,钟惠和师枢从卧房里走出来,正支着下颌打瞌睡的谈轻一个激灵回神,看向他们正要说话,师枢就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师兄睡着了。”
谈轻捂住嘴点了点头,这几天钟思衡估计都睡不好,今晚难得睡着,就让他歇一会儿。
他一起身,裴折玉也跟着起身,钟惠面色紧绷,也有几分疲惫,压着声音说道:“父亲现在无事,殿下和王妃先回去歇一会儿吧。”
现在没事,不代表能熬过今夜,卓大夫说了,服下解药后六个时辰是最凶险的,能熬过去的,毒就解了,不能熬过去也就过去了。
谈轻摇头,“再等等吧。”
钟惠没有再劝,默然点头。
师枢到底不大放心,指着珠帘里头说:“师兄估计一会儿就得醒,小公子进去劝劝他吧?”
“我?”
谈轻指着自己,本能回头看向裴折玉,“我行吗?”
师枢道:“也就只有你能劝动他了,自从你们回来后,师兄就没睡过觉,今晚要是顺利也罢,可他现在这样也得有个人陪他。”
谈轻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他是钟思衡的儿子,但偏偏这具身体时,他的灵魂不是。
思索一阵,谈轻还是朝师枢伸出手,“有糖吗?”
师枢被问得一愣,在袖子里摸出来两颗用糯米纸包着的水果糖,“要糖干什么?你都多大了?我就只剩几颗了,你们那糖还没卖到凉州,我托人在南边带回来的,不容易。”
谈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糖,嫌弃道:“小气巴拉。”
师枢气笑了,“那还回来?”
到了谈轻手里,谈轻自然不会还给他,何况谈轻以前也给过他不少糖的,谈轻白了他一眼,拉着裴折玉掀开珠帘进了里间卧房。
钟思衡果然趴在床沿睡着了,福生还在里面陪着钟思衡,不过他也已经困得直打哈欠了。
见谈轻和裴折玉进来,福生打起精神站起来叫人。
谈轻点点头,看向钟思衡。
裴折玉便道:“我们守一阵,你出去透透气吧。”
福生应了是,小心出去。
谈轻笑着捏了捏裴折玉手心,裴折玉便无奈地退到了门前,在桌边坐下来,远远守着。
谈轻攥着糖果靠近钟思衡,脚步放得很轻,只是钟思衡心中不安,他刚走进人就醒了。
钟思衡慌忙睁大眼睛,第一眼见到谈轻时还有些错愕,谈轻也有些尴尬。但钟思衡很快回头看向床上,按了按老国公颈侧,又摸了摸他手上脉搏,这才放心地掖好被角。
做完了这些,他才有空闲询问谈轻,嗓音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