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玉看向远处碧绿的湖泊,拍着他肩头说:“这世道上太多人身不由己,很多事本就无法尽如人意,我们已经尽力了。何况不知道祥妃已死,对她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谈轻点头,“也是,要是知道祥妃死了,公主才会更难过,更后悔,更怨恨吧?我也不是自责内疚,我就是想,我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但我看人的眼光还是一般,我根本不懂人心,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裴折玉垂头亲他脸颊,“轻轻看人还是很准的。”
谈轻笑睨他一眼,“你想说看你的时候最准吧?”
裴折玉笑叹一声,就地躺下枕在谈轻腿上,“这几日在漠北,竟像是过去半辈子一样长。”
谈轻看他眼底乌青,面色疲乏,便将蜥蜴笼子推远一些,以手作梳,将他的发尾梳顺。
“这几日在漠北王宫过的确实是够惊心动魄的,这么说起来,我还有一笔账要跟你算呢。”
裴折玉抬眼看他,“算账?”
谈轻点头,揪住他的耳朵故作凶恶,“在奉天宫里,我中毒那时拓跋洵要动手你为什么不躲?要不是我推开你你就死在他刀下了!”
裴折玉抓住谈轻手背,丹凤眼望向别处,似乎是在回避,谈轻就皱起眉头,“你躲什么?”
裴折玉看向他,抬手抚向谈轻脸颊,落日霞光下,他的丹凤眼中清晰倒映出谈轻面容。
“我怕你那时真的不成了,那我也没必要活了。”
谈轻这回真气了,用力拧起他耳朵,“你再说?”
裴折玉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又说:“可你推开我之后我就清醒过来,我要保护我的轻轻。”
谈轻顿了下,松了手,仍是有些不满意,“我都跟你说过我不怕毒,也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裴折玉,拓跋洵有句话说的也没错,你的弱点太明显了,那就是我。你不能这样,我一出事,你就完全慌了神。”
裴折玉拉住他的手按在脸颊上,丹凤眼直直看着他,“你若是出事,我也是活不成的。轻轻,你不在,我或许便会回到过去没有你的十九年里那样,我才是离不开你的人。”
谈轻抿唇道:“那你也不能这样,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吓死我了,我现在想起来还会后怕。”
裴折玉道:“轻轻替我挡毒的时候我也很害怕,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谈轻顿时哑然,“我在教训你,你还反过来说我?”
裴折玉丹凤眼里满是无辜,“轻轻答应过我的,这是你最后一次涉险,不要再有下次了。”
谈轻还是有些不高兴,“那你也没有在听我的话。”
“听了。”裴折玉说:“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谈轻撇了撇嘴,勉强消了气,“那你记住了,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以自身安全为重,我……”他轻咳一声,含糊道:“我也会听你的话,保护好自己,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裴折玉弯唇一笑,起身将谈轻按在沙丘上,俯身亲吻他,眼睛一直都看着他没移开过。
“我不想跟谈夫人那样,守着一个昏睡不醒的人十几年,我不想失去你。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保护你,让你不再受伤,可这次去了漠北我才知道,我还是太弱了。”
谈轻扶在他肩上的手顿了顿,气也消了,安慰道:“你已经很好了。说实话,我也退步了不少,要进步的空间也很大,所幸我们都年轻,我们还能慢慢成长。等到你可以保护我的时候,我也能保护你,裴折玉,我一直都很放心将我的后背交给你的。”
裴折玉嗯了一声,有些闷闷的,低头埋首在他颈侧。
谈轻抱住他后颈,语气哄小孩似的,“还不高兴啊?”
裴折玉偏头亲他下颌,“我很庆幸轻轻有上天眷顾,有异能在身,否则在你中毒的时候只怕……轻轻,不要再出事了,好不好?”
谈轻心说这也不是他愿意出事的,可看裴折玉眼里的乞求,他总是会为他心软服输的。
“好,我们都要好好的。”
裴折玉这才满意,又不安地蹭着他颈侧亲了亲他脸颊,环在他腰间的手力道很大。谈轻有些不适地推开他,“别闹了,你不累吗?”
裴折玉确实身心疲惫,仍旧不愿松开谈轻,双眼紧紧盯着他,“那轻轻陪我睡一阵好吗?”
谈轻拍着他后背,笑叹道:“好啦,我的隐王殿下,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裴折玉眼里满是红血丝,仍旧不放心地盯着谈轻看了好一阵,又亲又抱的,死活不肯撒手。谈轻只好由着他,等了好半晌,才把人哄睡了,谈轻看着落日也有了困意。
落日余晖之下,二人在沙丘上相拥而眠。边上的小笼子里,蜥蜴爬了几圈也安宁下来。
天黑之前,燕一过来叫醒他们,两人回去吃了点东西,便去了部族让出来的木屋里休息。
沙丘上的火光亮了一宿,天亮之后,休整完备的一行人重新出发,骑上骆驼进入大漠。
有师枢带路,回去的路程比来时更快,也更顺利,在带去的水粮耗尽前,驼铃空灵的铃声从沙漠一头一直响到大晋境内,穿过风沙,长长的队伍进入了凉州城的地界。
几日下来,谈轻感觉自己已经快被晒干了,远远看到凉州城的城池时,神色恹恹的他靠在裴折玉怀里抖擞起精神,又走了一段路,前面便出现了举着西北军旗帜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