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先天不足和康王妃的死,都不单纯是因为康王妃孕期因刘家出事父兄之死情志受损,而是被人下药,才导致了康王妃难产?”
谈轻正捧着果茶喝,听完差点被呛到,“什么?”
钟思衡看他手上都沾到了茶水,便皱着眉头递给他一方手帕,“不错。刘家被查抄半年后,先帝驾崩,裴璋继位,很快便追封康王妃为先皇后,而后又将刘家剩下的族人寻回。但这半年来,刘家人受尽苦楚,如今仅剩下的刘家嫡系血脉只剩下三人。”
裴折玉放下书信,拿过手帕给谈轻擦手,“这三人俱是女眷,是宜嫔,也就是刘月娘与她的两位孀居多年的姑姑,宜嫔原本有个同母哥哥,可在流放途中被人活活打死了。”
钟思衡冷笑道:“多年之后,刘月娘通过长公主结识了她的夫婿,生下两个儿子,原本还算圆满,她的夫婿却也卷入了一起谋逆案。裴璋下了一道旨意,将她的夫婿一家满门抄斩,连她两个不到五岁的儿子也都被杀了,唯独刘月娘被保了下来。”
谈轻感觉他好像应该猜到什么,可还差最后一条线索,于是他反过来抓住裴折玉的手。
“所以,刘月娘也就是宜嫔,她的父兄亲人丈夫孩子,时隔十几年都因为裴璋而死,她是恨裴璋的?那她为何会入宫做裴璋的妃子?”
“因为恨。”
钟思衡叹道:“恨可以让她舍弃一切,也包括她自己。她想要为刘家讨一个公道,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而那个帮她的人,是宁王。”
裴折玉若有所思,“二哥因先天不足,生来跛脚,多年来遭受过多少白眼,若是让他知道这是有人刻意为之,他心中也会有恨吗?”
谈轻大惊,“宜嫔跟宁王那夜碰面时,提过太后寿辰……他们,不会是想在那天造反吧?”
第182章
“造反?”
钟思衡轻笑道:“我想宁王如今不必作出这样的事,何况裴璋多年来对他如此宠爱,听闻这位宁王是个心善之人,想来也做不出弑父之事。但听你这么说,太后寿辰当日,宁王和宜嫔必有大动作,又特意将你们提前支走,怕是奔着废皇后和太子去的。”
裴折玉问:“怎么说?”
钟思衡指尖点了点最下面一封书信,推到他面前。
“当年给裴璋原配康王妃下毒使其难产而死的人正是裴璋后院的孙侧妃。裴璋登基后,却册封了孙侧妃为皇后,后来又封她生下的五皇子为太子,原本不起眼的孙家得到裴璋重用,对比之下,先皇后娘家刘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宁王也因为在娘胎里被人下药天生跛脚,自幼便被认定无缘帝位,倘若易地而处,你们会甘心吗?”
想来宁王应该不会造反,谈轻暗松口气,随即笃定摇头,“这口气谁都很难咽下去吧。但给先皇后下药害了先皇后和宁王的人是皇后,我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先前太子私藏龙袍一事被告发已经让他的太子位岌岌可危,皇后谋害先皇后和宁王的事再被揭发,太子就真的地位难保了。”
钟思衡点头,“宁王虽然被人所害生来残疾,可他毕竟是先皇后剩下的嫡皇子,又是太后看着长大的,裴璋护着,等太子倒台,他和瑞王要争夺那个位子是有胜算的,只要他看好刘家,不要让宜嫔轻举妄动。”
裴折玉还未拆开信封,闻言说道:“若此事只是皇后一人所为,想来二哥不会做多余的事。”
“恰恰不是。”
钟思衡道:“孙皇后当年下药是裴璋促成的,他也想要康王妃死,好向先帝表功,同时与谋逆的刘家划清界限。康王妃死后,他马上就向当时朝中几个手握重兵的大臣求娶家中适龄的女子续弦,其中包括我父亲,因为我体弱,我也无意娶妻生子。”
谈轻手猛地一抖,搁下水杯拆开裴折玉手中的书信,飞快阅览一遍,迟疑地递给裴折玉。
“裴璋还真是……谈夫人说的对,我也高估了他的人品,他真的能看着侧妃害死发妻?”
钟思衡笑意讽刺,“他娶康王妃为妻时,刘家还是朝中重臣,刘家人是被斩了,可康王妃同样姓刘。何况没了刘家,康王妃占着王妃的位子也帮不了他,还连累他被先帝忌惮,倒不如换个能帮他的。可惜他的算盘打得太响亮,发妻刚走不到三个月就想娶续弦,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朝中那些个老狐狸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裴折玉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看完后眉心紧锁,面露担忧之色,“二哥会知道这件事吗?”
钟思衡只道:“倘若宁王能找到当年那些旧人的话,这些事应当不难查,可据我所知,这位宁王殿下,似乎过于仁善孝顺了……”
“一年前还不起眼的宁王,只有裴璋宠爱,手中并无实权,可短短一年之内,他便在朝中站稳脚跟,还能与太子、瑞王相争,可见是个有本事有魄力的。”钟思衡道:“以他的本领,做一位贤王是足够的,若要争太子位,他这一年来走的路也还算顺利,但若他执意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又狠不下心,未必能走到最后。”
谈轻心下了然,事实上,宁王是仁善孝顺,可知道纵容皇后给他生母下毒的人是裴璋,害得天生残疾的也有裴璋一份,他心里会有怨言吗?他也确实是有造反的可能的。
但万一他狠不下心……
裴璋不死,死的就是他。
裴折玉道:“这段时间在行宫里,二哥总心神不宁,想必太后寿辰当日,他定然会有所行动,可他究竟要如何,我们都不知道。”
钟思衡饶有兴趣道:“若是他当真能狠下心……我倒是有些期待,宁王究竟会怎么选择。”
他说着看向裴折玉和谈轻,又道:“宁王既然用计将你们提前送回京,说明他并不希望你们参与接下来的事,隐王殿下怎么看?”
谈轻跟着看向裴折玉,裴折玉却慢慢放下手中书信,“二哥向来心思缜密,他执意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但不管他这次怎么选择,我们都已经离开行宫,突然回去或许会打断他的计划,还会被裴璋问罪。”
钟思衡道:“不错,你们是被裴璋赶回来的,背着与太后刑克之名,这时再回行宫,裴璋定会责罚你们。左右太后寿辰也就在后天了,宁王一直以来都很照顾你们,既然让你们回来,你们最好便不要去碍事了,待在庄子等上两天,结局自然分晓。”
裴折玉垂眸,“好。”
钟思衡见他心不在焉的,大抵是还在担忧宁王,又看了眼他身边的谈轻,俨然有些不放心,“我也是年轻过来的,知道年轻人容易意气行事,但如今朝中局势复杂,隐王本就不讨裴璋喜欢,若不能忍是很难走到最后的,行事之前先想想身边的人。”
裴折玉怔了怔,看向身旁一脸担忧的谈轻,伸手握住谈轻手背,“谈夫人放心,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