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伴读上前两步,躬身回道:“回殿下,臣等派人查过,宁王带走的那批药材确实出自庆王府的宝丰商行名下在京中的回春堂,但数量并不多,估算只足够沧州下一个小县三四日用。但宝丰商行名下药铺众多,还有多少库存,微臣还未查清。”
这算是今日唯一能让太子顺心的消息了,“三天?沧州疫情早已扩散到周边府城,当地药材不足,他带上这么点药材撑不了几天,孤就等他弹尽粮绝,向朝廷求助那天!”
陈伴读上前提醒道:“可是殿下,庆王府的宝丰商行名下铺子遍布全国,药铺也不少,谁也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存量,万一他们还能调来药材,宁王未必会向朝廷求助。”
太子冷哼一声,“那些药材是不难寻,可也只有几大药局和大药商才会大量储存,最终都会流向京师以及南北各地府城。沧州那边疫情严重,官府药局存量定是不够的,而如今京城周边的大半药材都在我们这里,余下分别在几大药局仓库中,只有裴彦家的回春堂捐助药材,哪怕他从南方抽调,也需要时间。瘟疫猛如洪水,没有药一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只要其他几家药局不插手,这个空缺,庆王府再是富可敌国,一时间也难以填补。”
郑伴读也有些疑虑,“若是几大药局也插手此事……”
“好了!”
太子沉下脸,“京中几大药局背后都是什么人,你们也该有数,那些权贵只管在灾荒时敛财,这次应当也不会插手此事。宁王敢在父皇面前承诺庆王府供应的药材管够,想必也拉不下颜面在民间筹药……”他勾唇冷笑,“到那时,便是孤的机会。”
其实太子囤药的事两位伴读都觉得不太妥当,可太子一意孤行,事到如今似乎除了等待宁王那边出岔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两位伴读迟疑道:“但户部孙大人的意思,也是先将那批药材出手,免得夜长梦多……”
户部孙大人正是承恩公府太子的亲舅舅,皇帝的意思他还是能琢磨到几分的,囤药这事被查到,就算太子将功补过也讨不着好。
太子也想到了宁王那边或许还会有变数,但他们偏偏提到他舅舅,想到近来承恩公府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为了保住孙俊杰他都作出了多大牺牲,现在孙俊杰他爹还想还想安排他如何做事……他可是当朝太子,不是承恩公府可以控制的傀儡!
想到这里,太子眸光暗了暗,“若你们担忧宝丰商行还有药材存量,那便一不做二不休……宁王还未抵达沧州,路上遇到贼寇,带去的那批药材被抢走也不无可能。”
好在那些宫人清理干净都出去了,这话一出,还留在殿中的两位伴读吓得当场跪下了。
“殿下三思!若真的这么做了,宁王讨不着好,皇上也势必会派人彻查此事,一旦被查到东宫,只怕会给东宫带来不小的麻烦!”
太子将桌上的奏章扔向二人,冷斥道:“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孤要你们有何用?让你们天天在孤身边提醒孤孙大人如何安排吗?”
两名伴读仍是跪在地上,口中直呼殿下万万不可。
太子气得眼睛泛起红血丝,眼神阴狠骇人,转头又问谈淇,“谈淇,依你看,孤该如何?”
两名伴读心中颇不是滋味,太子要作死,他们这些做辅臣的哪里敢由着他乱来?没想到太子压根不理他们,连亲舅舅孙大人的话也听不进去,而是去问一个小小侍君……
方才谈淇一直在这里,两名伴读心中便不满,他一个小小侍君,也敢旁听朝中大事?
如今看来,在太子心中,他们这两个自幼怕陪伴、为太子效命的伴读说的话,其分量恐怕在太子这里连谈淇一个小小侍君都不如。
然而谈淇也被太子那个对宁王手中药材动手恶毒的法子给吓到了,被太子阴鸷的眼神盯着,他心下一震,醒过神来,心道太子莫非是气疯了不成?不怕药材没了沧州那边病死的人太多,自己也会遭殃吗?
这些话谈淇嘴上却不敢说,思索了下,小心翼翼地回话,“殿下莫急,两位大人的话不无道理,此事若被查出来,以皇上对宁王殿下的宠爱,东宫只怕也要吃些苦头,但……殿下说的也对,那些药只会在几大药局以及药商那里有大量储存,而咱们已经通过北方的几大药商拿到了一半,只要几大药局不出手,回春堂是无法在短时间内供应上沧州那边的药材的,我们就等宁王的药材消耗殆尽便是。”
闻言,两位伴读对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不屑,这位谈侍君也不过是捡他们的话说罢了。
太子也是一时冲动,知道动宁王的药材固然可以给自己一个出手药材的机会,可也十分冒险,他便顺着谈淇给的台阶下,“那便等。但也不能让宝丰商行顺利从南边调来药材,不能动宁王,给宝丰商行一点阻碍,你们能做到吧,不要让孤失望。”
比起太子刚才那个疯狂的想法,这法子确实可行,两位伴读实在没办法,只好应是。
陈伴又说:“殿下,今日宁王走时,隐王和隐王妃也在,微臣便派人去查了一下,才知裴世子让宝丰商行捐赠那批药材给宁王一事,似乎是由隐王和隐王妃促成的。”
提到这两个人,太子脸色微滞,谈淇看在眼里,心中登时拉响警钟,压过方才的恐惧。
“这……听闻隐王殿下与宁王殿下走得近,大哥与裴世子也玩得来,兴许便是隐王殿下借大哥与裴世子当年同为太子伴读的这份情分,才让裴世子答应捐药材吧,大哥应当也只是嫁夫随夫,听从隐王安排吧。”
他这话听着是在替谈轻解释,却又像一把软刀子,明知太子不喜欢裴折玉和谈轻,还故意在太子面前明里暗里说他们有多恩爱。
太子的脸色果然不好了,沉着脸说:“老七跟谈轻能有什么本事?没有老国公相助,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们多派些人盯着裴彦和隐王府,别让他们这里出岔子。几大药局那边,你们也去打个招呼。”
他话锋一转,还是命人监视起隐王府,显然还是被激怒了。谈淇掩唇偷笑,满眼得意。
他在东宫里不好过,谈轻也休想在隐王府享乐。
两位伴读交换了一个眼神,已是明白该怎么做了。
“是。”
当夜,几大药局背后的权贵都收到了来自东宫的口信,两位伴读不至于蠢到直接跟这些权贵说太子不让你们插手捐药材,而是透露消息给几家药局的掌柜,让他们留着那些治疫所需的药材,太子或有借用之意。
借来做什么?
太子仁善,借药材当然是为了救更多百姓啊。
不过现在宁王负责赈灾,太子这个做弟弟的不好插手,可也得为百姓备着药材以防万一。
几家掌柜将这消息递到东家那边时,几位权贵正好凑到一块攒了个酒局,听完都笑了。
太子也挺有意思,只说或许要借,又没有说一定会借,没有字据,不就是在玩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