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常替顺天府衙门的通判办事,手脚麻利,说话利落,条理清晰,语速虽快,也足矣让在座一众贵人完全听清楚事情的经过。
与此同时,众人看谈淇的眼神免不得多了几分鄙夷,谈淇要证据,证据这不就来了吗?
没想到他不仅剽窃别人的诗,还找人去抓人家!
这人表面柔柔弱弱,没想到心肠竟是如此歹毒!
众人小声嘀咕起来,谈淇听不清,也从那些或鄙夷或嫌恶的眼神猜测到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不由脊背生寒,满眼恐惧地看向谈轻,即便没有提到周景行,这些也足够让他感受到谈轻现在变得多可怕。是他太小看谈轻了,以为只要将仿作的草稿时间定在叶澜来到隐王府之前,就绝不会被人揭穿,当然,他也小看叶澜了。
没想到叶澜竟然会是国子监祭酒的师弟,连秦如斐都认得他,他们是故意用旧诗做局的。
他被骗得好惨!
太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知道这小吏说的不假,也怀疑谈淇真的会这么做,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此事宣扬出去,他还能怎么保谈淇?保谈淇,他的名声会被连累,若不保,那是跟了他三年的谈淇。
太子心中是有些埋怨谈淇的,此刻也没想就这么放弃他,正想着对策,谈轻便又开了口。
“上次端午赛诗会老师拿了诗魁,没两天就被一个地痞流氓缠上,好在老师运气好,碰到认识的好心人相助,顺利逃脱,谁知那流氓后来又偷了老师的旧诗和银钱,我可没老师这么好的脾气,马上就跟我家王爷要人蹲了好几天,可算是抓到这个人,今日一早,我便叫人将他扭送到衙门去,好叫顺天府尹给我隐王府做主。”
事实上,他是借裴折玉的人手做了一个局,查到那个谈淇派来抓叶澜的人常去赌场,设计让此人欠下一笔银两,再让人暗示他可以找最近让他做事的谈淇多要点银子。
这赌徒自是不敢说隐王府已经派人严密保护叶澜,也不敢说抓人失败的事,免得没了这个冤大头替他还债,果然落入陷阱,一边哄着谈淇,一边想方设法再接近叶澜,偷了他让叶澜故意落在老宅的旧诗。
同时,谈轻早就将叶澜改好后却明显能看出来与旧诗七分相似的新诗送去给写话本的桃山七子,让他们合理加进今天新出的话本里。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发展,并不知情的谈淇也很谨慎,拿到旧诗后怕会被拆穿,也自己改动过,但他水平不行,又怕改动太多就不好了,所以还是能看出来原诗的模样。
而两年前的叶澜的作诗水平与两年后相比,自是两年后更胜一筹,更别提谈淇还改得更差了,到最后两首诗放一块,谁丑谁尴尬!
简而言之,谈轻放了几天的长线,今天新话本上市,谈淇也来了晋阳王府,谈轻不再犹豫,让燕一去拿人,先扭送到顺天府衙门。
谈明跟秦如斐双重作证也是一环,但就算今天谈淇没有用这诗,顺天府衙门的人也会来。
因为那个赌徒骗谈淇说叶澜要卖诗时,他特意派人提点赌徒留下契书,好再要点银子。
赌徒大多贪心,自然是留了契书,还拿了谈淇的信物,可惜契书是那个小厮云生签的,由始至终,谈淇都没有亲自出面见过赌徒。
谈淇固然十分小心,可这些证据已经足够让他名声扫地,且他还真敢用叶澜的旧诗……
可见他近来或许是得意忘形了,又或许是他真的很着急想要挽回自己被秦如斐和叶澜接连压下的风头,想要风风光光嫁进东宫吧。
若他一开始没有动叶澜,谈轻还想不到这个计策。
现在这个发展,也只能说是谈淇自作孽,报应来了。
谈轻三言两语将事实与自己胡诌的部分说完,一脸无辜地冲在座众人摊手,“如今衙门的大人查出来了,这个小贼原来是这位谈淇公子找来的,可更巧的是,他刚写完的新诗居然这么像老师被偷走的旧诗!”
谈轻看向太子,笑容十分嚣张,“太子殿下,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到了此刻,你觉得谈淇的诗是他自己写的吗?”
太子死鸭子嘴硬道:“此案还未查清,七弟妹倒也不必太早断言,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那也太巧了吗?”
谈轻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看向晋阳王,“晋阳王叔,依你看,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今天这事闹的,晋阳王全然忘了自己要讨好太子,只觉得这事一波三折的,实在是刺激,他由衷地飞快摇头,“这哪是巧合?这不是明摆着就是谈淇派人偷了你家先生的诗,还在我这晋阳王府充当自己所作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晋阳王妃就急得用力拽他衣袖。
晋阳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捂住嘴巴,瞪着眼睛看向谈轻,谈轻哈哈一笑,没再理他。
“连晋阳王叔都是这么想的,大家看了这么久,心里应该也有数了吧?”他说着转眼看向谈淇,弯成新月的双眸中藏着几分讽刺,“看到别人在赛诗会上压了自己一头就要抓人去写诗,真不知道谈淇公子这几天作的那些诗里,到底有多少真的是自己写的,又有多少,是别人写的呢?”
“谈轻!”
太子冷斥:“事情还未查清,你莫要胡言乱语!”
裴折玉微微皱眉,看似漂亮纯良的脸上满是不赞同。
“太子殿下,王妃向来直言直语,但说的大多是实话,他这般猜测,也并非全无道理。太子殿下若是真的相信谈淇是清白的,不妨我们今日一同移步去顺天府衙门走一趟,谁无辜谁又是贼,一查不就知道了?”
谈轻不遗余力地嘲笑道:“怕是有人心虚不敢去吧。”
太子顿住。
若真听裴折玉的,这么多人都去顺天府衙门,就算主持审问的是顺天府尹,即便忌惮他也未必会如他所愿保谈淇,何况为了这种事情去衙门,谈淇的名声定然全毁了。
太子死死盯着裴折玉,别看老七平日一声不吭的,实则阴险至极,简直就是一尾美人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