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问张来喜,“皇上也不想让裴折玉死在这个行宫吧?我要是成了寡妇,我以后能去西北吗?我想跟外公去爹娘战死的地方看看,说不定我们父子连心,我去了,便能找到我两位父亲遗落多年的尸骨呢?”
镇北侯夫夫战死,却不见尸骨,所以皇帝才给他们立了衣冠冢,一听谈轻居然有离开京师的意思,张来喜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
“哎哟,这些话可不兴说……隐王殿下可是龙子龙孙,福大命大,哪儿能就这么没了?”
张来喜咬了咬牙,还是腆着笑脸朝谈轻伸出手,眼里带着几分哀求,“这样吧,老奴这就进去给隐王妃递上奏章,让陛下做主?”
谈轻现在不是很信任他了,“你不会敷衍我,其实是偷偷把我亲手写的奏章收起来吧?”
话是这么说,谈轻还是拿出了奏章,张来喜眼疾手快接过去,笑说:“王妃说笑了,既是王妃的奏章,老奴自是要递到御前的。”
他说着朝谈轻躬身一礼,笑说:“还请王妃去侧殿稍候,有消息老奴会派人来请王妃。”
“我就在这等。”谈轻婉拒,并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另一本表面一模一样的奏章,“要是公公一会儿不出来,我就自己再送进去就是。”
张来喜目瞪口呆。
谈轻冲他呲牙笑笑,又从袖子里取出两本奏章,“我一次最多只能等一炷香的时间哦。”
张来喜:“……王妃稍候。”
他抹了把脸,默默行过礼回了殿内,圆润的胖脸上颇为无奈。王妃花样真多,是他输了。
等他进去后,谈轻轻嗤一声,将三本奏章扔给福生,福生手忙脚乱抱住,沉默须臾,质疑地问:“少爷,张公公会通报皇帝吗?”
谈轻反问他:“你觉得呢?”
今天的少爷换了一身端庄肃穆的朝服,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气势,福生莫名信服,又问:“那皇上会准许吗?”
谈轻思索了下,“他大概不会让裴折玉离开他眼皮下,但……我可是立过功,救过灾的。”
最关键的是,裴折玉要是死了,他就没有理由困着谈轻这个质子了,谈轻知道他刚才的话,皇帝身边的传声筒张来喜肯定会带到。
他就是要让皇帝清醒,让皇帝从他和裴折玉之间做选择,但皇帝应该知道怎么取舍,皇帝不敢让卫国公回西北继续统领西北军。
当然,皇帝也不敢动卫国公,谈轻看过的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书上的太子是得逞除掉了原主和他的外公,可皇帝却并没有让太子的人接替卫国公的位置,甚至十分不满,而在那之后,就有漠北使臣入京。
不用想都知道漠北派使臣来是试探,看看没了卫国公的晋国朝堂里还有什么人值得忌惮。
即便现在走向完全不同,谈轻也从先前外公在朝中请辞却被皇帝几次驳回看出皇帝还需要外公,裴折玉也说过,谈轻也是质子。
一颗废子换一个质子,谈轻能猜到皇帝的回应。
要么让御医给裴折玉看病,要么允许他们回京。
万幸,他今日运气很好。
可见张来喜是真紧张,赶在一炷香时间之内回来了,还带来了皇帝的口谕,准许谈轻和裴折玉回京养病,并派一队禁卫军护送。
禁卫军八成就是监视他们,但也不要紧,起码谈轻的目的达成了,他就在殿外敷衍地行了个礼谢恩,就兴冲冲地带着福生回院子。
谈轻二人出去一趟再回来,裴折玉还是没醒,燕一刚灌过药,见谈轻回来,立马向他禀报已经派人去请陈御医来过,给裴折玉开了这些天的药,行李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只要谈轻开口,他们随时能回京。
谈轻大手一挥,让他们立马准备出发,便走进室内,在床沿坐下,看着裴折玉沉睡的苍白面容,谈轻哼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耳尖。
“听到没有,我们回家了。”
如果在皇帝这里,裴折玉不愿意醒来,那就离开。
第114章
先前从京城到行宫,行程需要大半个白天,而裴折玉还没醒来,注定马车不能走太快,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即便谈轻早就让人收拾好行李,到准备马车,最后将裴折玉抬上去再出发的时候也已经快到巳时了。
得了皇帝手令,一队禁卫军已在行宫门前等候,给谈轻行过礼,出行宫一路畅通无阻。
行出行宫一段路程,谈轻没有察觉到有人暗中跟上来,才暗松口气。裴折玉现在这个状况,就算皇帝还想留着他,谈轻也怕其他人会趁他病,要他命,赔钱货有多恨他和裴折玉,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这次赔钱货救驾不成反被罚,听说那天回来后在皇帝寝殿可是跪了两个时辰的,之后好些天下不来床,以赔钱货那性格,这笔账肯定会被他记在谈轻和裴折玉身上,赔钱货这心狠手辣的狗东西不得不防!
但皇帝派来的这些禁卫军,谈轻也要防,好在他们来行宫时带了不少护卫,燕一待十来个护卫护在马车前后,禁卫军队伍跟在后面。
马车走得慢,到了晌午还没到半路,一行人停下找了个驿馆给裴折玉熬药,大家也都歇一会儿吃点东西,谈轻没下马车,等福生煎好药,他扶起裴折玉一点点给人喂完药,又招来燕一,吩咐了他几句话。
等太阳没那么烈了,一行人再次出发,燕一还在前面带路,但带着带着,禁卫军发现这路不对劲,为首姓成的侍卫很快问出来。
燕一说:“现在还没走到半路,天黑前怕是赶不到京城了,殿下还有病在身,总不能露宿荒郊,王妃的意思是先找个地方过夜。”
那成侍卫一听,下意识想反驳,现在是才走了不到一半路,但要是后半程走快点还是能在天黑宵禁前赶到京城的。可谁让燕一把他的话都堵死了,隐王如今有病在身,他怎么敢催隐王妃发话快点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