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春日里初开的桃花,羞怯又天真。她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听见父亲夸赞自己带来的糖,心里像是被暖流轻轻拂过。她把剩下的糖一股脑塞进他手里,动作急促,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爹喜欢就好。”声音轻得几乎像蚊蚋,却饱含着纯粹的喜悦与满足。许修远点点头,目光落在掌心那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糖果上,纸黎泛黄,边缘有些破损,但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他语气平淡,却仍带着回应的意味,“嗯,喜欢。”两个字说得缓慢,仿佛是在咀嚼其中的分量。糖啊,现在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在这闹饥荒的年月。市面上粮食尚且短缺,白面都成了奢侈品,更别说糖这种纯粹的享受品了。一块糖能换一碗糙米,甚至在某些地方,还能换半只馒头。孩子们一年到头都难得尝一次甜味,嘴里总是淡出个鸟来。不知道那女人从哪搞来的这些东西。他心头微动,想起薛邵红平日里节俭到近乎苛刻的模样,她自己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补了又补,却能拿出糖果给孩子。莫非是偷偷省下的配给?还是托人从黑市换来的?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压下。芬芳好久没吃过甜食了,这些糖她肯定爱极了。芬芳是他的妹妹,自小体弱多病,最爱吃糖,说是能“压住心口的苦”。可自从灾年爆发,家里米缸都见底,哪还有多余的糖给她解馋?想到妹妹苍白的脸色和日渐消瘦的身子,他心里一紧。想着,他顺手就把糖揣进了怀里,动作自然,仿佛理所应当。他没再看甜馨一眼,也没解释,只是将那包糖贴着胸口放好,那里靠近心脏,温度能护住那一小块甜意。也就在这时,薛邵红冲了过来。脚步急促,带起一阵风,她的脸色苍白,眼里满是警惕与不安。她几乎是跌撞着奔到甜馨身边,像是生怕晚一步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一把将甜馨拉开,力道之大,让小女孩差点踉跄了一下。随即,她迅速把孩子护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子挡在父女之间,像一头护崽的母兽,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许修远,“你打算对甜馨干什么?”声音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这话一出,许修远脸色顿时阴了下来。眉峰一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是暴风雨前的低气压。他确实打过坏主意,想拿她们当挡灾的工具人——若灾情再重,或许能用她们换些粮食,或是在村里求个“清白户”的名头。那些念头他曾悄悄盘算过,但从没打算真的实施。可被她这样当面质问,像揭疮疤一样戳中他的私心,还是让他火大。仿佛他不是父亲,而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当下一股闷气直冲脑门,憋在胸口,几乎要炸开。“薛邵红,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甜馨是我亲闺女,我看她一眼都不行?我抱她一下,给她块糖,也算图谋不轨?怎么,我连看自己孩子都要被你管着?你算什么?她的娘,还是她的主子?”薛邵红知道自己语气急了些,心里也明白刚才那一冲太过冲动,可她无法冷静——每当看到许修远靠近甜馨,她就忍不住想起村东头老李家的事。那家的父亲在饥荒年把女儿卖给了外村换粮,孩子哭喊着被拖走,再也没回来。她不能让甜馨遭遇同样的命运。她咬着嘴唇,声音结巴着说:“你……你最近情绪不稳,前天还摔了碗,昨天又冲着芬芳吼了一通……我怕吓着孩子。甜馨胆子小,夜里做噩梦都是因为你大声说话……要是没要紧事,你先别靠近她,等……等你平静些再说,行吗?”许修远一听,立马明白过来——她在防他,像防贼一样。防他发疯,防他起邪念,防他做出伤害女儿的事。这认知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的自尊。他差点就要发火,拳头都攥了起来,指节发白。可最终,他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不能在这时候失态,尤其不能在她面前像个疯子。他板着脸,声音冷了几分,像是结了冰的河水,“我是她爹,难道还会害她?我十月怀胎生下她的是你?还是我吃她的喝她的,啃她的骨髓了?你这是想断了我和孩子的往来?嗯?是不是以后都不让我见她了?我站在这院子里喘口气,你也得拿秤来称称有没有压到她?薛邵红,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这事没完!听见没有?”我心里是真不想让你见,薛邵红在心里咕哝了一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没说出口。她怕的不只是他情绪失控,更是他那种深不见底的算计。那双眼睛看着甜馨时,总像是在估量她的“价值”。可嘴上,她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低得近乎呢喃:“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想让孩子歇一歇。走了一天,山路颠簸,她脚都磨破了,饭都没好好吃一口……没事的话,我先带她回去,吃点东西,早点睡。”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搂住甜馨的肩膀,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走吧,甜馨,娘给你热碗米汤。”“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许修远语气烦躁,眉头拧成一个结,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盯着薛邵红的背影,仿佛要将她看穿。他不能让她就这样带走孩子,有些事,必须现在说清楚。一想到她整天和沈茉混在一起,他就来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那种情绪不仅来自于嫉妒,更夹杂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无法阻止她靠近别人,也无法改变她对沈茉的信任。而更让他愤怒的是,明明他知道沈茉别有用心,可薛邵红却始终看不透,还把对方当成知心姐妹一般对待。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该跟沈茉走得那么近,不该一次次给那个心机深重的女人可乘之机。当初去找婆婆的时候,薛邵红心里就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早该料到,一旦她和许修远之间的矛盾被挑拨得足够深。:()重回抄家前,老妇搬空侯府去逃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