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弥封”以白天有事为由,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那晚上我们开着视频睡觉吧。”
自从繁秋荼出狱后,“弥封”就显得格外温柔,很少拒绝她,除非是一些十分过分的要求。
这次也不例外,屏幕上的少女温润笑着,眼尾露出一丝媚意,但眼眸纯洁无辜。她面前是一片大海,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好啊。”“弥封”抬手把耳畔的头发别到耳后,温和说道。
繁秋荼看着少女发怔,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又来了,且不说弥封很少这般温柔,哪怕是对她笑着,弯弯的眼眸里也总是夹杂着一股子冷漠。
女人蹙了蹙眉,忽然出声道:“小尔,手机拿近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弥封”依言凑近:“怎么了吗?”
繁秋荼目光一寸寸扫过少女的肌肤,对方的皮肤白里透红,看起来很光滑,没有丝毫瑕疵,也瞅不见一个毛孔,嘴角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却又透着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似乎,昨天、前天、大前天……甚至更往前,少女的每一次笑,唇角的弧度都是弯到这个位置。很标准,又很虚假。她没敢往深处想,随便找了个借口挂断了。
初秋的温度依然不低,女人坐在沙发上,手肘抵着双腿,双掌覆在脸上。室内的温度有些高,她心底却一片阴寒。
她像个雕塑坐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斜,天边暖橘一片……女人颤着手拿出手机,漆黑的屏幕上映着她那双仓皇无措的眸子。
她本来想给弥阅打电话,临到拨通又退出,打开了搜索软件。
世界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神态动作以及音色都没有差别?
问完这个问题她自己都笑了,怎么可能嘛,就连双胞胎也做不到行为举止都一模一样吧。而且怎么说呢,此时的弥封偶尔会给她一种“这不是个活人”的感觉。
有人回她,双胞胎,整容,把一人当做另一人的影子从小培养……
这些回答有理,但放在弥封身上并不现实。
小尔还是小尔吗?
这个问题梗在她心里,像根刺,扎得厉害。
睡前,她靠着床头,吃了药,打开手机,给“弥封”发过去视频通知。
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一张严肃的小脸,对方不知道在干什么,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嘴唇抿着,目光看着下方,不时应和的声音少了先前的柔和,多了一分平静和冷淡。
看到这副样子的少女,繁秋荼当下就松了一口气。在心中暗自发笑,笑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小尔怎么可能不是小尔,是她多想了。
两人聊了一会,弥封事情还没做完,繁秋荼躺下先睡了。她吃的药中含有安眠成分,所以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可今晚不知为何,半夜竟然惊醒了。
女人倏然睁开了双眼,瞳孔放大,额上一层薄汗,整个人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她摸起一旁的手机,视频还在通话,但入目的不是一片漆黑,也不是昏暗中的天花板,而是密密麻麻破碎的蓝色光斑。在这光斑下隐约可见弥封那张戴着眼镜、低头看文件的脸。
见有人看过来,那张脸一下一下抬起,带着机械关节锈蚀的卡顿。镜片后的眼睛是无机质的蓝,不分瞳孔和眼白,自己看那片蓝其实是由一串串迅速活滚动的蓝色代码构成的。
“弥封”朝她笑了一下,面容闪烁,模样逐渐崩溃。
繁秋荼被这副画面吓得心脏狠狠一震,惊惧地扔掉了手机。她捂着胸口,里面窒息发闷。
与此同时,J国某处狭小的房间里。
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坐在两台电脑前,手机飞快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随着他的动作,一台屏幕上代码极速翻滚,另一台中间有一个正在加载的进度条,临到100%,蓝色的进度条忽然变成红色,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红叉。
男人急出一身冷汗,忽然开口:“老板,程序又崩溃了,崩溃次数太多,修起来越来越难了。”
耳机里传来王卓的声音:“什么时候能修好?”
男人看了眼时间:“最快早上六点。”
“行,务必快点,一定要在她醒来前修好。”
弥封早就离开了,她怎么又能在这方世界继续存在?这段时间繁秋荼看到的少女,不过是弥封离开前,让系统留下的一道程序。这道程序来自于更高级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技术承载不住,易崩溃,难以修复。
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想到这,王卓叹息着摇了摇头。
且说繁秋荼这边,整间卧室都回荡着“程序崩溃”的机械音。女人面色明灭不定,眼眸沉若深渊,她忽然奔溃地大叫一声,把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屏幕登时碎裂。
她瞪大双眼喘着粗气看着地板上的碎片,不过几秒,又疯了一般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通通砸到地板上,尖叫着,疯狂着,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整个人状若癫狂。
“小尔呢,我的小尔呢?”
繁秋荼喉咙里发出短促的笑声,压抑痛苦的声音像云鸟濒死前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