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谁都明白,无论是在和平时代作为政治局常委的养女,还是在如今这个混乱纪元,作为北京市实际掌权人的守护者,她的身份都太过敏感。
她绝不能成为叶正源的弱点,她必须强大到足以扫清一切威胁,让敌人连利用的念头都不敢有。
她需要妈妈的爱,需要妈妈的抚慰,更需要妈妈本身的存在,来印证她自己存在的价值。
只有在叶正源的注视下,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活着的,而非一缕游离在世间的、强大的幽魂。
报告交到叶正源手上的时候,作为一个深谙人心、善于权衡的政治人物,她自然是有动容的。
她欣喜于曲春岁这份近乎偏执的专注,算计与衡量,几乎是她的本能,她必须确认一个人百分百值得信任,才会交付出一部分真实的自己。
这也正是她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从未与任何人缔结法律意义上或情感实质上的家庭的原因。
曲春岁是唯一的例外,是她冰冷政治生涯中,唯一一块称得上温柔相待的情感净土。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叶正源结束了当天最后一个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办公室内只剩下她一人,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里紧张商议留下的无形烟尘。
曲春岁依旧习惯性地隐匿着身形,如同融入了墙壁的阴影。
火系异能本该是堂皇正大、烈焰滔天的战斗风格,但或许是由于情感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回避型依恋,或许是由于长久以来形成的、在暗处更能全方位保护叶正源的行为定式,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如同幽灵般的守护方式。
更何况,她内心深处那点回避型人格又在悄悄作祟。
白日的凝视与渴望积累到了顶点,晚上共处一室时,那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确认的冲动便汹涌而来。
一旦意识到自己对妈妈的渴望超过了某个她自以为安全的阈值,一种莫名的恐慌就会攫住她,迫使她想要后退,想要用距离来冷却那过于炽热的情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叶正源总是能轻易打破她的壁垒。
岁岁,叶正源没有抬头,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沙哑,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曲春岁的耳膜,出来。
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不容抗拒。那声音里有一种了然的、带着些许纵容的呼唤。
曲春岁犹豫了一瞬,还是从阴影中显露出身形,她站在办公室角落,离叶正源的办公桌有几米远,像是个被老师点名、有些不知所措的学生。
叶正源这才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漂亮的四边形眼睛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躲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曲春岁抿了抿唇,挪动着脚步,慢慢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
叶正源朝她伸出手,那双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常年批阅文件和签署命令,带着一种独特的权威感。
今天辛苦了,她说着,语气温柔,妈妈看看你。
曲春岁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入她的掌心。
叶正源微微用力,将她拉近,另一只手则抬起来,轻轻拂开她额前几缕不听话的白发,指尖温热带着淡淡的墨水香气和属于她本人的、沉稳的体息。
训练成果都消化了?叶正源轻声问,目光仔细描摹着她的脸庞,像是在确认什么,我看你报告里写的场域控制,似乎消耗很大。
嗯,曲春岁低低应了一声,感受着额头上温柔的触碰,身体有些僵硬,却又贪恋那一点温度,还好,可控范围内。
那就好。叶正源笑了笑,手指下滑,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岁岁总是这么厉害。
这亲昵的、带着赞赏的小动作,让曲春岁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
叶正源无疑是在哄她,用这种温柔的方式,奖励她白日的乖巧与忠诚,这似乎是妈妈近日来必备的每日乐趣,如同安抚一只情绪敏感的大型犬。
叶正源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拉着她的手,引着她绕过办公桌,走到旁边的休息区。
陪妈妈坐会儿。她在柔软的长沙发上坐下,却没有松开曲春岁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两人并肩坐着,肩膀轻轻挨着。
办公室内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暗而暖昧,将白日里的严肃紧张氛围隔绝开来。
窗外是北京城不灭的灯火,映照着这个变异时代下,艰难维持着的秩序与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