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号码归属地显示为“未知”,铃声是一段极轻微的哼唱,调子熟悉得令人心悸。她迟疑片刻,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虚弱、断续,带着浓重的呼吸杂音。
“李……念……你还记得……红柳沟小学……后面的山坡吗?”
她浑身一僵。
那是她童年就读的学校。也是她第一次说出“妈妈,我怕”的地方。
“你是谁?”她问。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唱起一首童谣:
>“月亮粑粑,肚里坐个娃娃,
>娃娃出来买菜,遇见一朵云彩……”
歌声戛然而止。
接着,一声叹息,仿佛穿越了几十年光阴:“我是第三个光点。”
李念呼吸停滞。
“林小满没死。”那声音说,“她只是……跳得太远,回不来了。但她的意识碎片散落在所有听过她讲课的孩子记忆里。只要你还在教,她就在。”
“那你呢?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说:“我是第一个说出‘我不怕’的学生。也是最后一个忘记怎么哭的老师。我在等一个人,替我说完那句没说完的话。”
“什么话?”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一切。”
通话结束得毫无预兆。电话挂断,录音笔却自动启动,将整段对话转化为一段金色波形,嵌入主数据库。系统标记为:【高纯度共感样本?类型S(创伤修复)】
当晚,李念梦见自己回到了红柳沟。
山坡上开满了野菊,一个小女孩蹲在坟前,手里拿着半截粉笔,在石头上一笔一划写着诗。风吹乱她的头发,她也不管。李念走近一看,那首诗竟是自己十年前发表在杂志上的作品,署名却是“林小满”。
“你在干什么?”她问。
小女孩抬头,眼神清澈:“我在教老师说话。”
“可我已经会说了啊。”
“不。”小女孩摇头,“你会说很多话,但你还没学会对自己说真话。”
李念怔住。
梦醒时分,晨光初透。她起身洗漱,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眼角多了细纹,鬓角竟已泛白。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念儿,你要答应我,别活得像个谜。”
她转身走进厨房,煮了一壶茶,又取出那本牛皮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
>“今天,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也害怕。
>害怕有一天声音会再次消失,
>害怕孩子们长大后又学会闭嘴,
>害怕我们好不容易点亮的光,会被新的黑暗吞没。
>可我还是想说。
>因为只要有人说,就会有人听;
>只要有人听,希望就不会熄灭。”
写完,她走出屋子,把这张纸贴在站点外墙。风吹动纸页,像一面小小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