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袁尚打断他,“传令下去:即刻开启南门,放百姓出逃;命各郡县官员组织流民结队南下,沿途设粥棚接应;所有军械库开锁,凡愿执戈者,无论老弱,皆授兵甲断后。”
“那……陛下之意,是要亲自断后?”甄宓心头一紧。
袁尚点头:“朕若先行,必致混乱。孤必须亲眼看着最后一人离开邺城,才能走。”
甄宓怔住,泪水无声滑落。
当夜,邺城灯火通明。无数百姓扶老携幼,背着破席裹着干粮,涌向南门。哭声、喊声、马嘶声混成一片。守军拆毁桥梁,焚烧粮仓,坚壁清野。城外,去卑大军已扎营五里,却不急于进攻,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宴开场。
三更时分,一名黑衣细作潜入城中,直奔皇宫。
“启禀陛下!”那人跪地禀报,“袁谭派密使联络呼厨泉,许诺若共灭陛下,便割冀州西部三郡为胡藩,并开放盐铁之利十年!”
袁尚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凄凉笑意:“果然,兄弟之情,不过如此。他宁愿引狼入室,也不愿我活着走出河北。”
甄宓握紧拳头:“陛下,现在更不能犹豫了。袁谭与胡人勾结,说明他根本无意恢复汉制,只是借‘诛胡’之名夺权罢了。您若不死,便是他的心腹大患。”
袁尚长叹:“所以,无论胜败,河北都不会有太平日子。唯有南归,才是出路。”
次日凌晨,第一缕阳光洒在邺城南门之上。袁尚身穿素袍,头戴白巾,立于城楼,目送最后一批百姓离去。城内已空,唯余焦土与残垣。
忽然,东面鼓角齐鸣??袁谭大军出动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并未攻城,反而转向西进,直扑去卑大营!
“他们在打起来了!”守军欢呼。
袁尚眯眼远眺,只见两军已在漳水畔列阵对峙。袁谭军打出“驱逐胡虏”大旗,士气高涨;而去卑则据河而守,箭雨如蝗。战鼓震天,杀声动地。
“鹬蚌相争……”袁尚低语,“可惜,这渔翁不在河北。”
正说着,南方天际扬起一阵黄尘,隐约可见旌旗飘动,似有大军逼近。
“是南军?”有人惊呼。
“不可能这么快!”另一人摇头。
但很快,探马回报:“启禀陛下!非是赵军,乃是西凉马超所部,打着‘奉诏调停’旗号,已过黎阳,正向邺城疾驰而来!”
袁尚愕然:“马超?他不是镇守陇右吗?刘邈何时调他北上?”
甄宓眉头微蹙:“恐怕……这才是真正的棋局。刘邈早就算准今日之势,故先遣马超为先锋,周瑜李靖为后应。他要的不是救援,而是接管。”
袁尚苦笑:“原来,在他眼里,我从来就不是盟友,只是一个即将报废的棋子。”
话音未落,西面又起烽烟??梁习率并州残军终于赶到,与高览幽州兵合流,正从太行山口杀出,直插袁谭侧翼!
三方混战,局势骤变。
邺城城楼上,袁尚静静望着这一切,仿佛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陛下,该走了。”甄宓轻声说。
袁尚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他一生荣辱的宫殿。然后转身,牵起甄宓的手,走下台阶。
一辆简朴马车停在宫门前,两名宦官垂首待命。袁尚扶甄宓上车,自己正欲登辕,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陛下且慢!”
回头一看,竟是审配持剑拦路。
“你要做什么?”袁尚冷声问。
审配双目通红:“臣知陛下心意已决,但请容臣留下。臣愿率死士守城,为您争取南迁时间!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让天下知道,袁氏非懦弱之主!”
袁尚凝视着他,良久,轻轻摇头:“不必了。你的忠心,孤已知晓。可这天下,早已不是靠一人一城能挽狂澜的了。若真有来世,孤愿做个寻常百姓,不再沾这帝王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