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回答:“我一直都有族人啊。”
他猛地扳过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上带了些自己都难以觉察的着急,“你族人在哪?”
头一次,殷颜觉得玄修的眼睛亮得异样,就像凫傒鸟掩藏在山林间隙里的眼睛。
不乏温柔,却又仿若带着些……恐惧?
“族人……”她欲言又止,最终扯出一抹浅笑,懒洋洋道:“骗你玩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族人在哪,只是潜意识里他方才那么问了,她就那么答了。
他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松开了她的脸,半开玩笑道:“那还是你赢了,从气势上就把我吓倒了。”
殷颜淡笑一声调侃道:“玄使君这胆子不行呀,还得多练练。”
谈笑间,他们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琵琶声渐起,甜酒香拂散。
艺台上的奏乐和着觥筹交错的议论声,黑压压的人群掩面交流,三五成群地围在不同的桌案前赏析珍宝,面具之下多的是充满算计的利眼。
原是来到了卯凤楼的珍宝大会。
唯有一人静静地安坐在角落处,青灰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台上弹琵琶的昆予,那炙热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盯穿。
直到她下台,他才从座上慢悠悠地站起,佝偻着身体缓步离开了卯凤楼。
行至深巷处,他敲响了往生铺的大门。
后来的事,无非是把那往日的记忆又拿出来鞭尸一遍。
怪不得灯笼会照不出影子,原来是糅合了卯凤楼内的灵力与鬼力。
殷颜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追悔莫及,“那夜我若是追出去,他是不是不一定会死?”
玄修安慰道:“他下了借棺替命的决心,你即便追上去也挽回不了。”
灯笼内的烛火一跳一跳的,如同他的脚步一颤一颤的。
漆黑幽长的街巷内,他走得极其艰难,当宁府的朱漆大门被推开时,散落满地的尘灰及破败斑驳的墙体檐边尽显府院人气凋零。
宁戈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西面廊道,廊道尽头处的房间内静躺着一个与他旧时模样一般无二的男子,他温柔地抚上男子的脸,眼里尽是不舍。
接着他从袖袍中掏出那面青灰面具,严丝合缝地给男子戴上,再细心地给他掖好被子,轻拍几下后,他决绝地转身离开了。
在他踏出房间后,青灰面具渐渐没入男子的脸内,身上的鬼息缓缓溢出,一刻间就斥满了整个房间,被鬼息环绕的房间很快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房间内已没了男子的身影。
“借棺替命第一式,招鬼载身。”殷颜心里的猜测还是印证了。
假山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泛着青光的断指慢悠悠地攀上假山顶处,借着月亮洒落的星点光线挑选着石间缝隙做藏身之处。
“借棺替命第二式,驻鬼护阵。”殷颜专注地数着鬼指的位置,思索着阵法的布控。
玄修皱眉看着此间阵法:“就算昆予封了他的阴气,给他多活一日的时间,他一介凡人也不可能做到鬼术轮转,除非他以身献祭神光鬼亦或有人帮他。”
彼时忽然狂风大作,无雨无雷,却有一轮微不可闻的褐月悄然挂至宁府上空,那月堪堪下垂,距离近得仿佛一碰就能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