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潇没有直接发表自己的看法,也没有应两人让自己回去休息的声,而是缓缓地扶着椅子,转圈踱步。
眉头紧紧骤起,虽然现在的她头脑一阵晕眩,左臂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但她心中那股执拗的念头却越来越强。
她不相信对方能做到天衣无缝,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对方既然不顾一切后果也要除掉自己,就一定证明自己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些人和“洛阳骸骨案”、“军马走私案”、“毒杀马驹案”有着直接的关系。
越是这样看似干净的环节,越有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多谢王爷好意,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谁知楚潇潇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李宪好意的关心,声音尚且虚弱,但所表述的意思却异常坚定。
“孙录事看得很仔细,并无半分错漏,这一点本使刚才观其验尸动作便已知晓…”
她推开李宪搀扶着胳膊的手,步履维艰向前走去,“但是…有些痕迹,若非刻意寻找,或者换个角度去思考,以寻常的手段极易被忽略。”
紧接着,在两人焦急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向着那一排排尸体挪动步子。
“我要自己再查一遍,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做的一点马脚都不露,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回头看了李宪一眼,李宪的手还悬在刚刚搀扶的位置上,“王爷,潇潇一直坚信,这世间没有滴水不漏的案件,更不可能有逃脱律法制裁之徒!”
“潇潇…可是…”李宪听着她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心中自然是非常欣慰,但她整个人的状况非常糟糕,还是不由得有些着急,“你…你的身体…”
“王爷且宽心,我自有分寸…”
楚潇潇直接出言打断了他,径直走到第一具尸体旁,尝试着缓缓蹲下身子。
但,这个动作扯动左臂上的伤口,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不禁又白了几分。
李宪看得她这个样子,不禁一阵心疼,却也知道无法阻止她,只能紧张地默默守在一旁,随时准备上前搀扶。
孙录事在旁边看了看王爷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关切地目光早已随着楚潇潇前行的脚步远远望过去。
楚潇潇扫视了一圈,深吸一口气,让左臂自然垂在布条上,摒除一切杂念,投入到面前这几十具尸体的勘验过程中。
这一次,她的方法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不再像孙录事那样按照验尸的具体流程,从上到下一点点检查,反而是更加注重了一些被容易忽略的细节。
对于尸体上的刀伤,她并不是简单的检查伤口,翻看里面是否有残存的毒素,而是用手指轻轻触摸伤口的边缘,感受着手指下外翻皮肉的触感和愈合程度。
以此来确定新旧伤口之间潜在的关系…究竟是本次搏杀所致,还是背后有人暗中故意为之。
她仔细检查着每一处旧伤疤的形状、位置、深度,时不时闭上双眼,只用手指在伤口处摩挲,试图还原受伤时的场景和可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兵器。
而对于尸体的口腔,她并没有像孙录事那般掰开尸体的嘴查看牙齿磨损程度,而是查验口腔上颚内壁、舌头根部、甚至是牙齿缝中,有无隐藏的微小异物或特殊痕迹。
整个过程极为漫长,而且特别消耗心神。
本就深受重伤的她,此刻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眼前时而发黑,一阵阵的眩晕袭来,让她不得不数次停下手里的活,喘息片刻。
李宪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几次都想直接冲过去将她强行拉走,但看到她盯着尸体时那双执着于案件而渐渐清亮的眼睛,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个小妮子,还真有其父当年的那股劲…”眼底闪过一抹亮色,转瞬即逝,随后示意孙录事将冷水沾湿的汗巾递给她。
就在这时,玉门军军使喻茂行带着随行军医走了过来,“末将见过王爷…楚大人该换药了…”
李宪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呆呆地望向草棚。
军医在看到楚潇潇竟然不顾病体,在草棚中验尸,顿时大吃一惊,瞳孔猛然一缩,正准备出言劝阻,话到嘴边,却被李宪抬手直接挡了下来。
“王军医,由她去吧…”李宪看着楚潇潇专注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但眼神中竟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