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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扩散（第1页）

当灵素再度睁开眼眸时，后颈的酸痛先于意识传来??那是被人提拎脖子的后遗症。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小观的断窗，而是浮山宫陈旧的藻井，褪色的彩绘龙纹在穿堂风里簌簌掉着金粉。

在此之前，她的。。。

江畋带着灵素穿行在龙池宫西苑的断垣残壁之间，脚下踩着湿漉漉的青苔与碎瓦。晨雾尚未散尽，薄烟缭绕于枯枝败叶之上，远处的厮杀声如潮水般起伏不定，时近时远。他脚步极稳，每一步都踏得无声无息，仿佛一只潜行于夜林的老狐。灵素紧紧跟在他身后，小手攥着衣角，努力不发出半点声响，只偶尔因踩到碎石而踉跄一下，又被江畋回手一拽拉稳。

“别看四周。”江畋低声道，声音压得极沉，“眼睛盯着我后背就行。”

灵素咬唇点头，将目光死死锁在他那件沾满泥污的雨披上。她知道，此刻他们正走在刀锋边缘??龙池宫虽为皇家禁苑，却早已被反乱兵马分割成数块割据之地。忠于朝廷的残部龟缩在内廷各门，反贼则控制了主殿与宫门要道，而像他们这般游离于两方之外的“漏网之鱼”，一旦暴露，便会被任何一方当作奸细格杀。

江畋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他避开了巡弋的火把光影，专挑偏僻夹道、废弃水渠与焚毁的廊庑前行。途中曾遇一队打着黑浪旗的士卒搜查偏院，他立刻拉着灵素翻入一口干涸的古井，用破席盖住两人身形，直到对方骂骂咧咧地离去才悄然爬出。井底积着陈年腐叶与鼠骨，腥臭扑鼻，灵素强忍呕吐，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你以前来过这里？”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

江畋没回头，只淡淡一句：“三年前，我在宫里当过三个月的杂役。”

“那你……不是乱兵？也不是反贼的人？”

“都不是。”他顿了顿，侧脸在微光中显出一道旧疤，“我是谁不重要。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听我的话，就能活；违逆一步，我就把你丢下。”

灵素心头一紧，却未退缩。她仰头望着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忽然觉得他不像恶人，也不似侠者，倒像是从乱世深处走出来的孤魂，既无归处，也无所求。可正是这样一个冷漠至极的人，却在血池边斩断她的锁链，夺走了她作为祭品的命运。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西苑尽头的一处塌墙缺口。此处原是宫墙与外坊交界，年久失修，早被野狗和乞儿踩出了隐秘通道。江畋探头观察片刻，确认无人把守，才示意灵素蹲下，自己先翻出去，落地后伸手将她接下。

“接下来是花尾区。”他低声道，“那里水道纵横，船多眼杂，但也最容易藏身。我们混进运粮船队，顺流北上，避开主路关卡。”

“可……他们会查籍贯文书。”灵素提醒，“我没有身份腰牌，你也未必有。”

江畋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制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伪造的户牒、通关文引、漕运执照，都在这儿。我在岭南混了五年，靠的就是这张皮。”

灵素怔住。她本以为此人不过是个亡命之徒，却不料竟有如此周全准备。

“你以为我真是碰巧撞上你被献祭？”江畋眯起眼，语气微冷，“我早就在盯五显神道的动静。玄真那老道士搞的‘北咒南引’之术，不止是要灭天家气运，还想借朱雀洲的地脉，唤醒南海下的古魇遗骸??若让他成了，整个广府都会沦为阴墟鬼城。”

灵素浑身一震：“你说什么？古魇？”

“一种比人还古老的东西。”江畋望向远方海面方向，眼神罕见地凝重起来，“埋在海底千年，靠吞噬王朝龙气维系残魂。孝感王梁浜想借它之力颠覆大梁正统，再以伪帝之名号令天下。可惜啊，他不知道，这东西一旦苏醒，第一个吞的就是他自己。”

灵素听得心惊肉跳，却又隐隐觉出几分可信。她记得那夜祭祀之时，池中水面无风自动，浮现出诡异星图，而玄真的口中念诵的咒语，并非汉音，倒像是某种蛮荒古语，令人听了便头痛欲裂。

“所以……你是专门来阻止他们的？”

“我不是救世主。”江畋摇头，“我只是奉命行事。有人付钱，让我搅局。至于结果如何，不在我的任务范围。”

灵素默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是被偶然所救，而是恰好成了某盘棋局中的变数。

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一片荒废的码头区。朽烂的栈桥横斜入水，几艘破船半沉在淤泥中，空气中弥漫着咸腥与腐败的气息。江畋熟门熟路地带她来到一艘伪装成运菜船的平底货舟前，叩击船帮三长两短。

片刻后，舱板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布满胡须的脸：“老七？带货来了？”

“两份。”江畋简短回应，“一份轻，一份重。”

那人打量一眼灵素，眉头微皱，但终究没多问，只挥手让他们快些上船。船舱狭窄潮湿，堆满腌菜坛子与麻袋，角落里蜷着两个蒙面汉子，均佩短刃，目光警惕。江畋选了个靠舱壁的位置坐下，让灵素紧挨着他，又递给她一块干饼和半囊清水。

“吃点，养足力气。”他说，“今晚就要换船，明早进浈水支流，那时才是最难过的关口。”

灵素啃着干硬的饼，悄悄问道：“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