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蓝昭扑向床上的女儿,哭声震天,“你不要丢下为娘……”蓝昭的情绪来的凶猛,下一刻,竟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夫人!”
一片惊呼声中,黄香莲堪堪接住了蓝昭晕倒的身体。
徐仪早就忘记了该如何动作,只有泪珠不停的夺眶而出,她嘴唇阖动,却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悲恸像冰冷的潮水,终于将她彻底吞没。
蓝昭最终被马皇后强制带走休息,宫人内侍被驱赶到寝殿外。
徐仪第二日一早就又进了宫,东宫一片死寂,据说昨日夜里,常贵娥醒来了一次。徐仪的心理不禁燃起了某种飘渺的希望,她独自守在常贵娥床边。旁边的暖阁里,是马皇后和谢佩英在照看着熬了几天几夜的蓝昭。
炭火在铜兽炉中烧得通红,殿内却依旧透着彻骨的寒意。
徐仪半靠在床榻边,不知道守了多久,神思在极度的疲惫与悲恸中渐渐模糊。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声音熟悉又温柔:“你总算肯来看我了。”
徐仪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常贵娥竟然睁开了眼,正含笑看着她。那笑容温柔得不像话,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明媚得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常姐姐,”徐仪紧紧握住常贵娥的手,她泣不成声,像迷路的孩子抓住了唯一的依靠:“姐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常贵娥的笑容却淡了下去,她轻轻反握住徐仪的手,叹息道:“仪儿,是我对不住你,”她的声音很轻,“我早该知道的,他是要做皇帝的人。机心和警惕早已刻入骨髓,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却醒悟得太迟。"
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锦缎绣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颖文去时,我没能救她。你屡次遇险,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喉间哽咽,“如今才懂,当年母亲说的,做太子妃荣华富贵的一生,原来代价是没什么能由我来做主……”
徐仪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这不是姐姐的错,姐姐自顾不暇,被人害到这般地步,我早该来的,我早该来的……”
常贵娥露出了浅浅一笑,眼神却忽然变得恍惚起来,那双眸子里的清明摇晃了几下,就开始涣散。
“仪儿”,她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迷惘,“你怎么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徐仪的心猛地一揪。
“我有点累了,”常贵娥的眼皮开始耷拉下来,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像是在说梦话,“等我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带你去骑马……咱们去城外,跑得快快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哭了,啊?”
不过瞬间,她就不再说话了,那双原本温柔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的闭上,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转瞬间便成了死人的惨白。徐仪握着的那只手,也在须臾之间变得冰凉,任凭炭盆里的火烧得再旺,也再暖不起来。
“姐姐……”徐仪伏在床边,喉咙间不断传出绝望的低鸣。
她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颤抖,却不知道,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屏风的阴影里,一个明黄的身影悄然伫立,不知道站了多久。
朱标才从文华殿处置完堆积如山公务,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风雪的痕迹。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床上那个女子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划过了他疲惫而肃然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