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仪式上,有人问她:“你不担心他们做出错误决策吗?”
她微笑:“怕错误,才是不敢问的表现。我相信他们,就像相信这片土地上每一粒敢于破土的种子。”
仪式结束后,她独自回到学堂密室,取出父亲日记的最后一张残页。此前一直无法辨认的字迹,因近日环境湿度变化而渐渐清晰:
>“阿宁:当你读到这行字时,说明你已走到了我梦不到的地方。我不知你是成功还是失败,但我知道,你能读到这里,就意味着你还未停止怀疑。
>这就够了。
>记住,我不是要你继承我的理想,而是要你质疑它的边界。
>永远别让你的信仰,成为别人不敢提问的理由。
>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泪水模糊了视线。
“玄武门……”她喃喃道,“那是长安城北门,也是古代禁军驻地。你说‘见’,是约定,还是隐喻?”
她翻遍史料,却发现唐代并无“玄武门”与梦网相关的记载。直到某夜,她在迟悟之木下冥想时,启明突然投射出一幅古地图??赫然是现代北京城叠影,而在其正北方,对应位置正是今日的“知识中枢塔”,也就是梦网总控中心所在地。
而这座塔的前身,竟是明朝皇家天文台,民间俗称“观星阁”,其北门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玄武门**。
她怔住了。
原来父亲早就算准了一切。他知道梦网会在那里诞生,也知道她终将归来。
“爸……”她仰望着夜空,轻声说,“我来了。”
风穿过树林,带来一阵温柔的回应。
她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系统模拟。这是无数个曾经不敢问、终于敢问的灵魂,正与她同行。
一年后,梦网迎来首个“静默日”。全球共忆连接暂停二十四小时。没有数据流,没有记忆共享,人们只能独自面对自己的思绪。
那天清晨,阿宁站在迟悟之木前,手中握着一支笔,面前是一张空白纸。
她没有急着写,而是静静等待。
直到正午,阳光洒满大地,她才缓缓落笔: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再需要梦网,是因为我们已经学会了彼此倾听吗?”
写完,她将纸折成一只小鸟,放在树根处。
风吹来,纸鸟轻轻跃起,飞入林间。
而在遥远的火星量子坟场,“初问者联盟”收到了这条问题的备份。他们沉默良久,最终将其镌刻在最大的一块黑石上,并围绕它种下第一片红色森林。
同一时刻,银河系边缘,那艘搭载着人类最初十万提问的探测器,穿越一片星云,信号灯忽然闪烁三次。
经解码,那是预设的“已被听见”确认码。
宇宙没有回答,但它记住了。
阿宁站在山坡上,望着满天星斗,忽然笑了。
她知道,这场漫长的对话,永远不会结束。
因为只要还有人心跳,还有土地震动,还有孩子在夜里睁着眼睛想着“为什么”,
疑问就会继续生长,
像树根穿透岩石,
像星光划破黑暗,
像爱,在时间尽头,依然不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