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献晚久久不能回神,没有再挣脱,也没有再朝双生子出手。一路上不言不语,像机是械的提线木偶,一时间卡了壳,陷入虚妄。直到双生子将她牵入三十三座殿不远处的一处山洞。她不知是如何心甘情愿,好心放下那个‘麻烦’的想法,跟着过来。可能是这具身子,难得生出了一丝微弱的良知。又或许,无奈低头让步,勉强挤出一点时间,打发双生子。可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底实实足足的怔愣。她不能想象,距离界皇寝殿不远的位置,何时多出的这么一处漂亮的山洞。恍若一个被小心翼翼保护、见不得天光的……家。对。就是家。离她最近,似乎就能沾染上她气息,仿佛她存在的家。更想不到,曜灵和休寅时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将这座山偷偷开辟出一处洞府。布置成了这般满室珠光,温馨舒适的模样。亦不知他们待在地,等了多久,盼了多久。又……躲了多久。江献晚环视四周,掠过被严丝合缝,自然嵌在岩石里,一颗颗浑圆的鲛珠。床具器物,一应俱全。连石壁都被打磨的找不出一点尖锐的痕迹。甚至,也有为她准备的镜台、妆匣。还有,满满烟火气息的小火炉,和一小堆木柴。一点一滴,皆是双生子亲手所筑。心头倏忽一动。一个想法窜入脑海。双生子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就像墓碑里,那扇流光熠熠的仙蚌。曜灵见她的视线,落定在洞中那汪水面隐有熠熠流光轻淌的清泉,尽管知道她不会吃,还是局促的将看起来最甜的果子喂在她唇边。早已忘记方才发生的事,还有自己这张已然被面具刮擦的、微微红肿的面颊。柔声道:“姐姐,很甜的。”洞外有棵荔枝树,刚开始只是一棵蔫巴巴的小幼苗,他与休寅时常照看,后来便枝繁叶茂,像一团浓的化不开的绿云。绿浪翻滚,飒飒作响。结的果子,还会压弯枝头,又甜又莹润。可是。姐姐向来不吃这种东西。确切的说,不吃任何东西。江献晚睫毛微落,便看到两个膝头及地,以虔诚姿态,跪在她脚边的少年。那眉眼软软的少年,耐心举着指尖莹白的果肉,唇角抿出浅浅的小弧度,目光专注的落在她脸上。唯独不记得自己的伤痛。而神色生来便是一副冷冽的少年,有些红肿的面颊,轻轻偎在她膝头。挺拔的身躯,一时间,尽数放松下。所有的耐心和温柔,皆含在怔怔望着她眼睛的眸子里。又是那种毫无帝尊该有的模样。一巴掌能换来她的片刻陪伴,便暗暗喜不自禁、又小心备至的捧在心尖。乖顺的不知如何是好。江献晚没有看荔枝,平静的视线,难得久久落在那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张面容。双生子恐怕在她面前从不戴面具,珠光柔柔的透出来,样貌年轻却过于出挑,脸庞的骨相轮廓已清晰利落,下颌线条流畅而收束得极巧。眼眸的颜色比常人要略浅一些,清透润泽,又像是浸在冰水里的顶级墨玉,黑白分明得惊人。长而密的睫毛垂落时,如鸦羽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抬起眼时,眸中水光潋滟,眼神清澈剔透,不染丝毫杂质。偶尔有光芒掠过,便像是星辰坠入深潭。既有不谙世事的纯净,又隐隐带着洞彻人心的明亮。尤其是双生子那抹霞色悄然染上的双颊与耳廓,生动得惊心。以至于带了些非人间的意味,不像尘世里娇养出的少年。倒像是九天之上偶然误入凡尘、暂歇于檐下的玉色灵蕊,或是古卷中走出的精魂,雨一停便要散去。这般乖巧的看着人,叫人看了,应当是想怜惜、珍爱。她却……仍是一脸冷漠的神色。装模作样的端着一般。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那果肉白嫩丰沛的荔枝肉。江献晚很是无奈。更彷徨。饶是她如何作想,但管不住她自个的嘴。唇一张,又是掏心窝子的话。“谁叫你们来的。”语气是显而易见,要人走的不悦姿态。江献晚:“……”她明明想说的不是这句。她想说……你们,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只是想与双生子好好谈谈。声落。曜灵指尖一僵,荔枝肉滑落,坠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她腿上的少年,同样不由自主绷紧了刚放松下来的脊背,呼吸一瞬消失般。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匆匆落了睫毛。搁在她膝头的面颊,力度愈发轻,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舍挪开。只轻哑着嗓子,无措喊了一声,“姐姐……”曜灵面色抑制不住血色渐渐褪却。,!又忍不住厌恶,不能控制自己总露出这种惹人讨厌的表情,慌张的垂落一双浓密的睫帘,与休寅的反应没有差别。像是很忙,指尖颤着,将荔枝肉急急捡起来,慌忙搁在一旁。无措的低低说了声:“对不起姐姐”。又小声道:“我,我们只是太想姐姐……”小心翼翼解释着,他们擅自主张,开辟了这一方容身的山洞,躲藏在此间。江献晚沉沉阖了一下眸。她不知界皇与双生子是何时,又如何产生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一方躲避,一方追逐。然而,她深知,界皇心中所想,从未囊括风花雪月一事。杀戮与无情双修,生来,沾的是血,泯的是情。她的双手,她的心里,只有不停的杀戮,体会不到,更不懂,什么是七情,什么是六欲。注定孤独至神魂消散。可。这具壳子里现在住的是三百年后的江献晚。她竟不知该是如何。该拿双生子如何。该拿这份情谊如何。狼狈而复杂的剧烈情绪,使得她再次短暂掌控了这具身体。只来得及缓缓道出半句——“我,不是你们的姐姐……”或许,应该说,不是你们心里的那个姐姐。江献晚:“……”后半句卡在喉中。卡在这具身体里。:()师妹别跑了,女主后宫全找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