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最中央的培养舱自动开启,液体倾泻而出。一名约莫十岁的男孩赤足走出,皮肤泛着淡淡荧光,双眼清澈如初雪。他直直走向傅知遥,跪下,双手捧起她的手,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说:
“妈妈。”
全场死寂。
傅承渊踉跄后退:“这不可能……他是无父无母的克隆体……”
“但他继承了你藏在基因库里的遗憾。”傅知遥抚摸男孩的头,“还有我对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的思念。共感不仅能传递当下,还能唤醒被压抑的记忆与渴望。他是我们共同的执念,也是新的开始。”
男孩抬头看向傅承渊:“父亲,你不快乐。因为你一直在逃,逃开痛,逃开爱,逃开一切让你觉得自己不够完美的东西。可你知道吗?真正的完美,是接受残缺。”
傅承渊浑身颤抖,终于崩溃般跌坐地上。
那一刻,他想起了什么??二十年前,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儿子,别怕软弱,妈妈爱你,不是因为你多强,而是因为你是你。”
他曾以为那是拖累,是阻碍他成为精英的枷锁。
现在他才明白,那是他一生都在试图复制却再也得不到的温暖。
傅知遥没有再多言。她带着男孩离开岛屿,身后,三百个培养舱逐一打开,孩子们陆续苏醒。他们没有攻击,没有恐惧,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彼此,然后,一个接一个,伸出手,轻轻触碰对方的手掌。
第一道涟漪,就此荡开。
一年后,联合国特别会议召开。原“新纪元理事会”成员集体自首,交出所有研究资料。全球销毁情感操控武器,设立“心灵自由保护区”,禁止任何形式的强制共感或强制静默。
傅承渊自愿进入静默之阁接受心理修复。每月一次,傅知遥会带着男孩去看他。他们不谈过去,也不规划未来,只是坐在庭院里,听风穿过藤蔓与晶体的声音。
有人说,那是地球上最美妙的音乐。
而在南太平洋的小岛上,那只写下“谢谢你,听我说疼”的深海乌贼,成了当地渔民供奉的“海语者”。每逢月圆,它的后代会游至浅滩,用荧光纹路拼出新的句子:
>“我也听见你了。”
>“我不再孤单。”
>“我们一起活着。”
傅知遥依旧四处行走。她不再被称为“共感女王”或“首富太太”,人们只简单唤她一声:“听者”。
某夜,她在非洲草原点燃篝火,教一群部落孩童使用共鸣石传递心意。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如果没人愿意听我呢?”
她将女孩搂入怀中,指着星空说:
“你看,每一颗星星都在发光,哪怕隔着亿万光年,我们也终会看见。你的声音也一样。也许此刻无人回应,但宇宙记得。大地记得。风记得。而我,只要还活着,就会继续走,继续听。”
火光映照她的侧脸,皱纹里藏着笑意,眼中仍有少年般的光。
她知道,这场关于倾听的旅程永远不会结束。
因为有人沉默,就有人必须俯身;
因为有人受伤,就有人要学会疼;
因为世界始终在失衡中寻找平衡,
而她愿做那根细小却坚韧的弦,
一端系着寂静,一端连着呐喊,
轻轻一拨,
便是天地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