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来到青雀殿,向平原君赵胜告知期程。赵胜最初颇感喜悦,但旋即心生狐疑,问道:“应侯,秦王为何允许在下归国了?”张禄捋须笑道:“魏齐那厮已经死了,秦王便无需多留平原君了。”赵胜吃了一惊,又问:“魏齐是怎么死的?”张禄道:“听说是受了信陵君魏无忌的气,挥剑自刭于信陵君府外,着实悲惨也!”赵胜又吃了一惊,呼道:“怎会发生这等事!信陵君素来宽宏仁义,其美誉天下闻名,怎可能把宗亲同僚气得寻死呢!”张禄道:“老夫也不晓个中详情。”赵胜坐在茵褥上,皱眉沉忖,始终难以相信魏无忌乃绝情之人。然良久之后,他混沌的心海微微变得明朗起来:“既然魏齐是因信陵君而死,那么魏王也就不至于对赵国生恨了。”忽又思及虞信,自言自语道:“不知虞相国如何了……”张禄笑道:“平原君是说虞信吗?他将相国之职辞去了,陪着那魏齐逃亡,此事已在列国流传为一段义勇佳话。后来魏齐自尽,虞信便回赵国,赵王倒是没有治他重罪,但也未给他复职。”赵胜轻叹一口气,道:“也是难为虞兄弟了。”这一天下午,蔡牧来到武安君府,告知白起夫妇和赵括:“平原君克日将回赵国。”赵括闻讯,内心虽为回归家乡而喜,却又不乏沉沉的失落。婷婷亦感惆怅,但想到赵括与父母同胞团聚才是要紧事,终究也未多言。赵括临行前一天,婷婷着季浚、季椿整理了两箱好物,给赵括带回邯郸。她自己到赵括住宿的客房里,亲手为赵括收拾行装。赵括恭顺的侍立一旁,强忍眼泪与哽咽声,道:“师父,徒儿为您编的那条篾席,您若不嫌弃,今夏就可用了。”婷婷笑道:“你编的篾席很细密,比外头买的好多了,我一定会用的。哦,我给你新做的青鸾纹绛色丝袍,你回去穿给马服君与夫人看看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往后改进。”赵括连忙道:“那身丝袍漂亮得紧,绝不会有不妥的地方!”婷婷“嘻嘻”一笑,阖上衣箱盖,轻快的走到赵括面前,道:“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赵括深深作揖,道:“多谢师父!”婷婷道:“小事而已,快别多礼了。”赵括直起身,泪水再也掌不住,潸泫而下,湿了衣襟。婷婷的眼圈也刹那红了,却依然微笑着。赵括伸袖在脸上抹了一把,歉疚的道:“徒儿失仪了,请师父见谅……唉,徒儿明明是快回家了,却怎好像是要离家远行似的……”婷婷轻拍赵括肩头,道:“这也没错,师门原就像家庭一样,师父与弟子宛如亲人一般。所以我的家,正是阿括的另一个家呢!”赵括激动得难以言语,眼泪又扑簌横流。白起原本站在门口关注着婷婷,这时走进来,一行揽住婷婷,一行冷漠的对赵括道:“止哭。”赵括点首,默默拭泪。婷婷小声责备白起:“老白,你别这么严厉嘛!”白起搂紧婷婷,郑重的道:“我若不严厉,他就哭个没完,令你伤心。我可舍不得你伤心。”次日清晨,婷婷送赵括出城。赵括面朝白起夫妇,下跪磕了三个响头,泪汪汪的抱拳道:“徒儿告辞,师父珍重,武安君珍重。”婷婷将他扶起来,温和的说道:“阿括也要保重。大家都好好的,方能常来常往。”赵括目光炯然,恭敬的道:“谨诺,徒儿铭记师父教诲!”婷婷微笑着点一点头。赵括和其余同伴一道复向武安君夫妇施礼,随后转身与蒙骜的车队会合。车队启程,赵括骑在一匹白马上,不断的回头向婷婷挥手。婷婷也轻扬右臂,缓缓摇动,渐渐的,娇躯靠入白起怀里,雪颊泪珠晶闪。白起怜惜的搂住婷婷,柔声细语,温言安慰。半个月之后,平原君赵胜和赵括抵达邯郸。赵王赵丹甚喜,即在王宫设下宴席,为赵胜和赵括洗尘。宴席过后,赵胜请示赵丹:“大王,微臣有事须咨虞信,可否先行告退?”赵丹笑道:“胜叔父自便,虞信如今暂住在马服君府。”赵胜遂退出大殿,赵丹留赵括继续品酒叙谈。赵胜急匆匆赶到马服君府,由赵奢领至客房。虞信一见赵胜,登即跪地谢罪,愧恧的道:“平原君,在下有负您的重托啊!”赵胜连忙搀起他,道:“虞兄弟说哪里话?唉!实是本公子连累你,好端端的害你丢了官位!”虞信摇头道:“在下没了官位,仅是一桩鸿毛小事,但魏王与我们赵国决裂,却是不得了的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