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那惊心动魄的构陷风波。
姐夫贾岩身陷囹圄,自己险些无法参加殿试的危急时刻,若非恩师宋庠全力庇护,若非福康公主在宫中的转圜,若非田况那一点心存疑虑的拖延,若非王安石帮助他唱空城计。此刻的他,焉能站在这里,捧着襴袍、金带?
他这一路走来,有寒窗苦读的孤寂,有扬名之后的欣喜,有遭遇强敌的挑战,更有前路悬于一线的惊险。
而这一切,如今都化作了手中这份沉甸甸的荣耀,以及肩膀上更为沉重的责任。
官家的格外青睐,这金荔枝带,是恩遇,是赏识,但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束缚?将他推到了万众瞩目的高处,也将他置于风口浪尖。
他的前路,绝非坦途。
他想起先父遗稿中那触目惊心的记录,更想起贾昌朝那隐藏在幕后的阴影。
但——
陆北顾深吸一口气,将胸膛中翻腾的情绪缓缓压下,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既已越过龙门,便是从此飞黄腾达!
他要以此身,查旧案,雪家冤!
他要以此身,践经世济民之志!
他要以此身,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念头已定,陆北顾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在更衣房间内,他褪去旧日青衫,换上那袭象征进士及第的崭新绿襴袍,系紧衣带,再将御赐的金荔枝带小心地环扣腰间。
他只感觉金带沉甸甸的,甚至有些拽着他的衣衫往下坠。
然而当他整理衣冠,重新走出左掖门旁的更衣房间时,等候在外的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只见陆北顾身着一袭崭新的绿罗襴袍,衣袂飘飘,更衬得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那腰间的金荔枝带更是璀璨夺目,与他俊朗的容貌相得益彰,整个人真真夸一句“玉树临风”毫不为过。
“好一个少年状元!”不知谁低声赞叹道。
苏轼毫不吝啬地抚掌笑赞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一身,当真配得上这状元名衔!”
此时,早已等候的礼官上前,将一柄精致的丝鞭递到陆北顾手中。
——这是状元游街的特权。
他随即高声宣道:“请状元郎上马!”
殿外早已备好骏马,皆鞍辔鲜明。
为首一匹白马尤其神骏,通体雪白无杂毛,马鞍上铺着大红锦垫,额前缀着红缨,显得格外威风凛凛。
陆北顾执丝鞭,踏着镫,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潇洒自如,引得围观众人又是一阵低呼。
借着高头大马的高度,陆北顾的目光望向前方开阔的宫道。
宫门外,开道禁军和诸多仪仗早已备好。
更为盛大的跨马游街与琼林恩宴,正等待着他这位万众瞩目的新科状元。
当然,有人会骑马,就有人不会骑,不过不会骑的,肯定是有人帮忙牵马的。
而等到其他人也都自己骑上马或是被扶上马背,他们便缓缓地来到了宫门外。
此时,宫外禁军已然列队完毕。
这些甲骑手持仪仗或幡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数十面迎风招展的黄幡,每面幡上都以朱笔题写诗句,诸如“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等,皆是前人名句。
“启程!”礼官高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