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被祁让看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畅,一面在心里埋怨他太过直白,一面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可道理归道理,这种事叫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表态?
她羞涩地站到梅氏身后,小声嘟哝:“你别问我,我听阿娘的。”
祁让见她羞成那样,不忍心再逼她,便笑着看向梅氏:“夫人意下如何?”
梅氏看看他,又看看晚余,苦笑一声道:“殿下这番话若是出于真心,我自然一千个一万个同意,可殿下也知道,晚余连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她的身份与殿。。。。。。
夜雨敲窗,檐下铜铃轻响。晚芜搁下笔,指尖残留墨香,腕上那道旧疤忽地灼热起来,像有细小的火苗在皮肉下窜动。她凝视窗外山雾缭绕,远处村落灯火稀疏,唯有学堂方向透出微光??那是她每日傍晚为孩子们讲史的地方。课本是手抄的,纸页泛黄,字迹工整,每一页都写着“谁曾活着”四个大字。
她起身披衣,走到屋角木柜前,取出一只漆盒。盒中静静躺着七枚紫晶碎片,排列成环状,中央凹陷处空着一块。这是心灯熄灭后散落人间的残片之一,也是唯一被她寻回的部分。据阿阮来信说,其余六块已在不同地方现世:一在京郊古井底被渔夫捞起,浮现亡者名录;二在江南书院藏书阁自鸣三日,唤醒百年前禁毁诗稿;三嵌入边关石碑裂缝,每逢朔月便渗出血字家训……它们不再受控于任何系统,却依旧共鸣着某种频率,仿佛在等待什么。
晚芜闭目,将手掌覆于晶环之上。刹那间,意识如坠深潭,耳边响起无数声音??
“我叫李九娘,死于贞元二十一年三月初七,因知晓陶板秘密。”
“我是裴世衡的贴身宦官,亲眼见他烧毁先帝遗诏。”
“我不记得名字了,但记得绿蘅殿外的桃树开得特别红……”
这些不是幻觉,而是记忆的回流。自从那一夜星河之外流光穿梭,全国范围内便不断有人突然觉醒,自称前世身份、复述早已失传的对话、画出从未见过的建筑图纸。朝廷起初封锁消息,称其为“疫气扰神”,派医官驱邪,结果连太医院老臣都在梦中背诵起《民忆录》第一章。后来干脆默许民间刊印《真史辑录》续集,只求别再提“亿宫”二字。
可名字一旦归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晚芜收回手,喘息微促。每一次触碰晶片,都会消耗她的生命力,但她知道不能停。那些声音需要出口,而她是少数还能承载它们的人。
次日清晨,学堂照常开课。十几个孩童围坐一圈,最小的不过六岁,最大的已近弱冠。他们来自四乡八里,有的父母死于流疫,有的祖辈曾是宫奴,更多人只是听说这里有位“会讲故事的先生”。晚芜从不教他们认字的第一课是:“记住你的姓是从哪里来的。”
今日讲的是贞元末年的冷宫大火。
“那年冬天特别冷,”她缓缓开口,目光落在一个低头摆弄银镯模样的小女孩身上,“四十七名宫人被关进地道,外面浇油点火。她们哭喊着求饶,可没人听见。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她躲在尸堆下面,咬破嘴唇才忍住没叫出声。”
孩子抬起头,眼睛发亮:“后来呢?”
“后来她逃出去,在山野间流浪十年,终于找到机会把一段话刻在陶板上,埋进长安西市的地基里。三十年后,有个少年挖井时发现了它。”
“那个少年是谁?”男孩追问。
晚芜笑了笑:“就是你们昨天读过的《民史启蒙》作者。”
教室一片寂静。窗外风吹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回应这段往事。
课毕,孩子们各自回家。唯独那戴银镯的小女孩留了下来,怯生生地递上一张纸:“先生,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好多姐姐穿着一样的裙子,站在井边唱歌。她们说,我是最后一个。”
晚芜接过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口井,七根柱子环绕,井底写着两个字:忘川。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画出净史仪的心理投影。三个月来,已有十余人通过梦境或谵妄状态描绘出相同结构。更诡异的是,这些人全都佩戴着仿制银镯??那是民间自发流传的纪念物,用以标记“不愿被遗忘者”。
“你叫什么名字?”晚芜轻声问。
“阿枝。”女孩低声道,“娘说我生下来就没有爹,外婆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话:‘别让人把你名字抹掉。’”
晚芜点头,将纸折好收起。她没告诉孩子,这幅图与当年“贰号容器”刻下的地图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这次井口朝上,而非倒置。
当晚,暴雨倾盆。晚芜正整理笔记,忽觉屋外有异响。推门一看,一名浑身湿透的少年跪在泥水中,怀里紧抱一只陶罐。
“你是……?”她扶起他。
少年抬头,脸上满是伤痕,眼神却清明:“我是黔南苗寨来的。祭坛火熄后,族老让我送来这个。”他打开陶罐,里面是一?黑土,夹杂着半片破碎的玉簪。
晚芜的手猛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