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旌猜度形势,唯恐黄宅难保,国公家眷有失。
遂其人宁违上命,决意暗度陈仓,提前携宅中家眷离走。
怎堪奈何,这时惊弓之鸟,小娥等一度惶恐非常。
又岂不踟蹰拖拉了时机?
时不我待也。。。
越野车在戈壁滩上颠簸前行,风沙如刀,刮过铁皮车身发出细密的响声。李延年靠在副驾,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测音铜牌。它自离开昆明后便微微震颤,频率低而持续,像是某种遥远的呼唤,又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在等待断裂的那一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此行的目的地。登记的行程是赴乌鲁木齐参加边疆工正调度会议,可当飞机落地后,他便悄然换乘民用货车,再转越野车,一路向南,深入昆仑山脉西段。地图上,“回音谷”并不存在,只在几份清代驿道残卷中提及:“逾赤岭,穿黑河,有谷悬声,百步之外语出双口。”??意思是,人在谷中说话,会听见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真一幻。
他知道这并非自然现象,而是声场畸变所致。只有极特殊的地质结构与人为干预叠加,才能形成如此诡异的共振效应。这种地方,正是“幽音界”最可能藏匿意识碎片的节点。
第七日黄昏,车子终于抵达一片被风蚀岩层包围的狭长裂谷。入口处立着一块风化严重的石碑,字迹几乎磨平,仅能辨出半句:“**声入无形,魂归有门**”。李延年熄火下车,寒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陈年松脂混着铁锈的味道,那是《地音图录》中记载的“九井引香”,用于标记通往“幽门”的路径。
他背上装备包,独自走入谷中。
越往里走,空气越凝滞。两侧岩壁高耸千仞,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排列规律得不像天然形成。每走十步,铜牌就会轻轻一跳,指针缓缓偏转,指向谷底深处。他的呼吸变得谨慎,脚步放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沉睡之物。
夜幕降临前,他在一处凹陷的岩穴内发现了一具尸骨。
尸体已干枯成木乃伊状,身披残破道袍,胸前挂着一块玉符,刻着“南烛奉祭?守音使”六字。更令人震惊的是,此人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张泛黄纸条,墨迹尚新:
>“你母亲说:‘别回头,钟要响了。’”
李延年浑身一震,指尖触到那张纸时竟感到一阵电流般的刺痛。这不是遗物,是陷阱,还是……指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随身携带的屏蔽布将尸骨包裹,埋入岩缝,并在原地撒下三粒“静音砂”??这是工正所特制的声波吸收颗粒,可短暂阻断方圆百米内的异常共鸣。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前行。
午夜时分,山谷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天然石台突兀地矗立于谷心,形如古琴横卧,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冰晶。而在石台中央,静静摆放着一面铜镜。
不是普通的镜子。它的背面雕刻着一幅完整的《韶乐星图》,十二律吕对应二十八宿,中心位置赫然是“黄钟”之位,却被一道裂痕贯穿。镜面虽布满霜花,却隐隐透出光影流动,仿佛内部封存着一段不断重播的记忆。
李延年缓缓走近,取出铜牌贴于镜缘。
刹那间,整座山谷响起无数重叠的人声??有孩童诵读《乐记》,有老者吟唱《关雎》,也有女人低声啜泣。画面在镜中浮现:腾冲火药库外,十五岁的他正拼命扒开瓦砾,母亲的手从碎砖中伸出,嘴唇微动。这一次,声音清晰传来:
“别回头……钟要响了……替我听下去……”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自天际炸开!
不是雷鸣,也不是爆炸,而是??**守志钟的晨鸣**。
可今天并非朔日,全国钟塔也未发布同步信号。这一声钟响,来得毫无征兆,且音色扭曲,宫音下沉,分明是“逆宫”调式!
李延年猛地抬头,只见昆仑群峰之上,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轮血月悄然升起。与此同时,铜镜中的影像骤变:母亲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小孩,坐在一口倒悬的大钟之内,静静望着他。
正是皇帝梦中所见之人。
“你终于来了。”小孩开口,声音却是无数人声叠加而成,“我们等你很久了。”
“你们是谁?”李延年厉声问。
“我们是被驱逐的奏者,被遗忘的知音。八百年前,我们在长安城外建起第一座‘声陵’,试图以乐通天,唤醒沉睡的文明本源。可你们称我们为邪,焚我典籍,断我传承,将‘九井’封印于地下。但声音不会死,只会沉淀。如今,‘继明钟’每一次鸣响,都在为我们打开一道缝隙。”
“所以你们利用我母亲的死?”
“不,我们只是让她说出真相。”小孩微笑,“她知道‘钟’不只是工具,它是钥匙。而你是唯一能听见‘门后之声’的人??因为你生在癸亥日亥时,本该是‘无音之生’,却因母体临终前听到最后一声钟响,让你在胎中就被‘正音’洗礼。你是意外,也是注定。”
李延年脑中轰然作响。
原来如此。难怪他对《韶乐》的记忆如此深刻,仿佛前世熟稔;难怪他能在极端混乱的声场中保持清明;难怪“归礼会”始终不杀他,反而一次次引导他接近真相??他们不是敌人,而是……同类?容器?继承者?
“加入我们。”小孩伸出手,“我们可以告诉你所有秘密:为何‘守志钟’必须每日鸣响?为何时间总是慢三分?为何精神病院里的‘无音者’会集体苏醒?答案都在‘幽音界’之中。那里没有谎言,只有纯粹的声音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