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嵯峨山染成糖葫芦色,张仪骞拄着黑葫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在战场废墟里溜达。环眼哼哼唧拱着焦土找松露,黄耳追着只断翅乌鸦上蹿下跳。
“这破葫芦还挺趁手。”少年戳了戳葫身饕餮纹,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诵经声。七八个不良人围成圈,当中躺着几具残破躯体??有个兄弟左臂像被熊啃过似的,还有个肠子都流到膝盖了。
秦劲捧着六壬盘踏罡步:“天官赐福,地官赦罪。。。”银白月光突然聚成丝线,缠住断肢残躯。张仪骞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截断臂竟自己爬回主人肩膀,肠子跟蚯蚓似的钻回肚皮!
最?人的是具胸口插着青铜戟的尸首。当六壬盘转到“生门”时,这兄弟突然倒抽口气,喉管发出“嗬嗬”声,吓得旁边小卒一屁股坐地上。
“崔老七你诈尸啊!”小卒抄起桃木剑就要戳,被秦劲一巴掌拍开:“诈个屁!这是咱们不良人的回春令,跟阎王借的阳寿!”
传声筒突然飘出阴恻恻的判官音:“秦校尉,本月第三次了。生死簿上朱砂都不够用。。。”张仪骞正蹲在树杈偷听,冷不防被秦劲的六壬盘照了个正着。
“张小郎君?”秦劲笑得像逮着兔子的狐狸,“来,叔给你看个宝贝??”
“又来这招!”张仪骞灵台里揪起辩机残魂就往外扔。雪衣僧人睡眼惺忪刚冒头,就被六壬盘青光刷了个正着,当场化作金粉消散。
张怀正拎着酒葫芦晃过来:“把这小子在嵯峨山撒野的记忆也抹了,省得回县学挨韩夫子戒尺。”张仪骞赶紧翻着白眼装晕,心里把老爹骂了八百遍。
回程马车上,张仪骞突然感觉骨头缝发痒。低头一看,靛青道袍“刺啦”裂开,两条腿跟雨后春笋似的疯长。等马车晃到槐树坡时,十岁少年愣是蹿成了二十岁模样??剑眉斜飞入鬓,下颌冒出青茬,把正在煮茶的车净尘吓得摔了陶罐。
“我的儿啊!”车净尘捧着儿子棱角分明的脸左看右看,“这哪是折寿,分明是催熟!”
张怀正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别说,跟年轻时的我一模一样。当年平康坊的小娘子们。。。”
“张怀正!”车净尘抄起捣药杵就要砸,“赶紧去阴司改生死簿!还有草原大萨满那边。。。”突然压低声音,“骞儿是??萨满和汉人的种,得让长生天和阎罗殿同时勾销这十年。”
次日清晨,张仪骞蹲在村口老槐树上啃胡饼。过路的小娘子们红着脸偷瞄,羞得绢帕都绞成了麻花。林晴儿抱着刺猬笼子路过,仰头看了半晌突然惊呼:“书呆子你偷吃猪饲料了?”
“你才猪呢!”张仪骞纵身跃下,月白中衣“刺啦”又裂开道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林晴儿“啊”地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能跑马:“你你你。。。衣服都不会穿!”
变故发生在第七日。张仪骞正教周小虎打枣,突然浑身滚烫栽进溪水。等捞上来时,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贲张肌肉,活像话本里走出来的虬髯客。钱满仓家的母猪见到他,居然羞答答地扭过头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张仪骞裹着羊皮毯缩在炕角,“今早系腰带又崩断三根!娘你看??”他委屈巴巴举起手掌,昨日还能合握的茶碗,现在跟酒盅似的。
车净尘连夜收拾行囊:“娘去草原找大萨满跳三天三夜安代舞,定让长生天把时辰倒回来。”临行前把两只鹦鹉托付给林晴儿,“盯着这混小子,别让他再作妖!”
于是槐树坡出现了奇景:晨雾里,八尺男儿追着白鹦鹉满村跑,身后跟着抱铜钱罐的林晴儿。
“陇客你给我站住!”张仪骞举着《九章算术》咆哮,“把娘的《??神行录》吐出来!”
翠羽鹦鹉站在孙婆子晾的亵衣上扑棱翅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白鹦鹉趁机啄开钱满仓家的谷仓,金灿灿的麦粒瀑布般倾泻,惊得芦花鸡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