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出去,”薛柔困得厉害,“把?宝月台三层的那把?凤尾琴取来,命乐人试一试我上回修复的古曲。”
“三层恐怕不止一把?凤尾琴。”
薛柔想了想,她要的那把?外?表寻常,音色却微妙不同,命宫人去恐怕分辨不出。
“罢了,我亲自去取。”
宝月台毗邻朱衣台,薛柔远远瞧见?几名朱衣使行色匆匆,看服饰级别颇高。
其中一男子十分眼熟,谢凌钰回来前,她常去朱衣台,认出那是负责与定州司交接往来之人。
薛柔半眯着眼打量片刻,心里略有不安,也顾不上什么琴,径直上前。
“娘娘,”顾又嵘望着她耳坠,随即低头行礼,“臣等有几封信件需呈于?陛下。”
“定州来的?”
“是。”
薛柔抬眸直视比她高许多的女?子,“让我看一眼。”
顾又嵘无视周遭几位非顾氏出身的同僚,干脆利落地应声:“待入朱衣台后,臣亲自开匣,将信件交与娘娘。”
许是顾又嵘神色凝重?,薛柔心里不安愈发明显。
置身于?朱衣台中,面前是朱衣台副使平素处理公务的桌案,墙上则挂着各色稀奇古怪的刑具,令人胆寒。
薛柔亲自拆开信,第一眼便僵住,这是博陵王送给河间王谢元慎的信。
她看完第一页纸,喉咙隐隐发紧。
河间王与先帝一母同胞,一度想做皇太弟,与薛韵水火不容,但?奇异之处在于?,他竟也有血脉亲情。
薛韵当初在丧礼上,便被?河间王质疑:“皇兄虽病重?,又何故猝然暴毙,太医何在?”
然而薛韵不理他,日夜痛哭,只道为大昭江山社稷,不能殉葬已是痛不欲生,如今不若舍弃一臂暂且陪先帝,随即拔刀砍向左臂。
河间王反应过来拦下时,伤口已见?骨,许是惊愕许是感动,神色复杂地闭嘴,丧仪后便回封地。
薛柔至今记得,姑母与她说:“长兄如父,河间王对?先帝是孺慕之情,可好生利用。”
孺慕之情,薛柔眼皮一跳,不敢想河间王知?道先帝死因,会是何等勃然大怒。
他已瘸腿,半生经?营的精锐悉数覆灭,世子也已阵亡,这种人没有顾虑,发起疯最为可怕。
薛柔愈想愈后怕,“你们确保博陵王送出的所?有信,都?被?截下了?”
“都?已截下。”
她长舒口气,幸好今日来了一回,否则信先到谢凌钰手里,不知?他是何反应。
恍若看出皇后顾虑,顾又嵘开口补道:“陛下命臣等看紧博陵王。”
刹那寂静,薛柔怔住。
“陛下?”
她想起剩下的还?未看,看到第二张,才发觉博陵王后面都?在痛斥皇帝昏聩。
她盯着那句“陛下包庇薛氏,非因孝贞,乃因其为皇后母族,因私情枉顾孝道,望之不似人君”,半晌不语。
朱衣台内从不熏香,终年有股难以散去的血腥气息,淡淡的萦绕鼻尖。
闻久便能习惯,薛柔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但?现下一想,应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