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庄重冕旒与仁君神色,他更似高台上的玉神像。
正是那份高高在上,使得玉像也平添几分蛊惑人心的妖异。
薛柔最恨的,便是这一点。
帝王生来血脉尊贵,受命于天,所以无论姑母怎么收拢人心,也不及幼龙成长后施舍一点仁慈。
这么多年,薛柔始终坚持对谢凌钰的看法。
所谓妖精,天子也。
谢凌钰更是妖精中的妖精。
帝王若不是妖精,怎么骗得天下英雄为他们前赴后继,拼尽一身力气只为上太极殿,得见天颜?
薛柔偏瞧不上这些男人,真是没有半点骨气。
若非招惹谢凌钰太过危险,她也想拽住玉像的衣角,把他拽下来。
面对面坐着,看看玉像会不会有喜怒哀乐。
谢凌钰会掉眼泪么?
会恐惧么?就像她当年在梅林被吓得魂不附体,从此噩梦缠身数年一般?
如果有,能让天子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这些想法以往只是偶尔有之,薛柔自知不切实际,且若要验证得不偿失,便已搁下。
然而,今日今时,它们通通冒了出来,像水面的葫芦。
摁下一个,又浮起一个。
察觉她晃神,谢凌钰微微蹙眉,问道:“何事?”
薛柔将怀疑说出口。
没想到,谢凌钰只是颔首,“朕知道。”
他抬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阿音,告诉朕,”少年脸上的微笑堪称温柔,“你是怎么发现的?”
薛柔后背一阵发麻,想往后退,却被猛地扣住手腕。
她含糊道:“他试探我,与我说话,之后……便说漏了嘴。”
“怎么试探?说了什么?”
谢凌钰脸上的笑意如开春时檐上冰棱,摇摇欲坠。
他克制不住去想,究竟什么情况,能让薛柔发觉永兴郡主并非女子。
薛柔满脸通红,她不想在谢凌钰面前提什么癸水。
偏偏谢凌钰紧扣着她不放,一副逼问囚犯的架势。
被逼急了,她气得口不择言。
“陛下不如把我关进朱衣台的地牢里面,慢慢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