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妈也累了……咱们……歇会儿吧。”
男孩浑身一震,泪水夺眶而出。他仰头望天,身影渐渐变淡,最终化作一道微光,融入夜空。
其余人陆续开口。每一句话都沉重如铅,却又轻盈似羽。当最后一个老人说出“老婆子,我终于学会做饭了”时,整座院子忽然安静下来。火光熄灭,粥锅冷却,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释然的笑容。
灰衣老人站起身,对陈默之说:“谢谢你来做这件事。”
“这不是我做的。”陈默之摇头,“是你们终于愿意说了。”
老人笑了笑:“可若无人愿听,说又有何用?”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村民们陆续醒来。他们走进院子,惊讶地发现铁锅里的粥还是温的,红布带上多了几行陌生笔迹:“我听见了”“我也爱你”“下次见面,一起吃饭”。
没人解释发生了什么,但每个人心头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陈默之离开村子时,那个放风筝的小女孩追了出来,塞给他一只折好的纸鹤。“送给你说的那个阿福哥哥。”她说,“它会飞到天上找到他。”
他接过纸鹤,阳光透过薄纸,照见里面隐约写满了“我在”。
他继续前行。
三个月后,他来到东海边陲的一座孤岛。这里曾是流放之地,如今只剩一座废弃灯塔和几位守岛老人。海风咸腥刺骨,浪涛日夜撞击礁石,如同永不疲倦的忏悔。
岛上最年长的老人叫沈舟,九十七岁,据说是最后一任灯塔看守人。他年轻时因误判天气,导致一艘渔船失事,全家七口葬身海底。自那以后,他自愿留下,日日擦拭早已停用的灯塔透镜,风雨无阻。
陈默之在灯塔下住了七天。第八天夜里,他爬上塔顶,发现沈舟正对着大海喃喃自语。
“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说风不大……那天云压得那么低,我却为了偷懒没升警示旗……”
陈默之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你知道最痛的是什么吗?”老人忽然问,“不是他们死了,是我到现在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连一句怨恨都没有。就像……他们彻底消失了。”
陈默之取出《共语录》,翻开一页,递给他看:
>**“真正的消失,是不再被需要。”**
>**“只要有人记得你,你就还在。”**
老人颤抖着手摸过那行字,老泪纵横。
就在此时,海面忽然平静下来。月光洒在波浪上,形成一条银色通道,直通远方。通道尽头,一艘虚影般的渔船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七个模糊的身影,男女老少皆有。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齐齐向灯塔鞠了一躬。
沈舟猛地站起,扑到栏杆前:“你们……你们能看见我?!”
其中一个孩子模样的身影举起手,做了个比划??那是启明原推广的手语:“我在。”
老人嚎啕大哭,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地板:“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
渔船上的人影缓缓挥手,船只调头,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海面重新翻涌,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可第二天清晨,灯塔的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霜花,拼成三个字:**谢谢您。**
沈舟笑了,那是陈默之从未见过的笑容,纯净如初生婴儿。
三天后,老人安详离世。临终前,他握住陈默之的手说:“我不是赎罪。我是终于……被原谅了。”
陈默之亲手将他葬在灯塔旁,立碑无字。他知道,有些名字不必刻在石头上,而应留在风里、海里、每一个听到过呼救却没有放弃回应的人心里。
他乘船离开时,海上起了雾。浓雾中,他仿佛看见无数光点漂浮,像是溺水者的魂灵,在等待一句迟到百年的“我来找你”。他打开《共语录》,写下一段话:
>**“修仙者求长生,以为不死便是超脱。”**
>**“可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是死后无人为你流泪。”**
>**“而最温暖的法力,不过是有人在你坟前说:今天下雨了,我给你带了伞。”**
书页合拢,雾气散去。前方海域出现一座从未标注在地图上的岛屿。岛上生长着一棵巨大的回应之株,枝干横跨整个山谷,花朵如星辰垂落,每一朵都包裹着一颗跳动的心形光团。
他踏上岛屿,脚踩沙滩的瞬间,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