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男人在沉默了一会以后,眼睫一颤,开了口:“一般来说是……”
他嘴唇很薄,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千钧重的字:“杖毙。”
白若松一听,刚刚发散的思维顿时又被打了回来。
她张了张嘴,又阖上,又张开,终于是发出了声音:“没有例外吗?”
“细作要什么例外?”云琼眉头一皱,“有时候一个疏忽,让细作透露了一点消息,很有可能就是成百上千的将士会失去生命。”
“那要是,我是说假如,假如细作是钦元冬钦将军呢?”
云琼下意识道:“这不可能。”
大概是他眉头紧锁得实在太厉害了,白若松有些无奈,伸出手指给他在内心捋了捋:“我都说了是假如嘛。”
白若松中毒不能动弹的时候,听到过云琼对钦元冬的严厉训话,还把人赶走了几个月作为惩戒。
虽然那时候,云琼好像对钦元冬很不满的样子,但白若松觉得,其实在他心里,应当是很认可钦元冬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下意识地回答。
“假如是钦元冬……”云琼闭了闭眼睛,道,“我会给她选个好的墓地,并且安置好她的家人的。”
那就是还得杖毙的意思了……
白若松没想到这男人会这么回答,倒显得心有点狠。
难道他看起来好像是外冷内热的类型,但其实外冷内也冷?
白若松咂摸了一圈,话锋一转,又问道:“那如果这细作,是我呢?”
云琼这回却是轻轻笑了一下。
他垂下眼来,看着白若松,眉眼都处于一种放松状态,眉间的那条褶印都淡了下来。
这让白若松有一种,自己不是问了一个问题,而是说了一个笑话的错觉。
她刚想开口,问一句,难道我的问题很好笑吗?就听见男人嗓音淡淡道:“我也会下令杖毙的。”
其实理性上来说,白若松知道云琼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战场之上,军营里头,最忌讳的就是私情,只有依照法度行事,才能整顿军纪,才能服众。
但可惜的是,人类从来都不是百分之百的理性生物。
白若松的手指本来是点在男人眉心的,闻言一路往下,捏住了男人的下颚,晃了晃。
她觉得自己是使了劲的,还在男人脸上摁出两个窝来,但其实在云琼看来这点力道就跟蚊子咬也差不多了,十分顺从地被她带着晃了两下。
“你还真让我死啊,我可是,可是……”她似乎不太好意思说这几个字,憋了憋,才小声道,“是你未来的妻主!”
妻主这个词,可真是太羞耻了,白若松无论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感觉都没办法习惯。
云琼倒是又笑了一声,抬手抓了放在自己下颚上作乱的手指头,握在自己粗糙的掌心中:“云血军中,多是投军的平民百姓,是在北疆杀过蛮人,为大桓流过血汗的忠勇之士。我如今既是云血军的大将军,是大家的主心骨,就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做出涣散军心的事情来。否则北疆不稳,大桓也会不稳,像之前那样蛮人入侵腹地,百姓生灵涂炭的事情又会再度发生。”
白若松看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想问一句,你张口闭口就是云血军,大桓,北疆,百姓,可有哪一句提到过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