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啊?”她笑了起来,眼眸中满是揶揄,“怎么出门的时候不晓得把衣服穿穿整齐呢?”
路途年掩饰一般地垂下头去,一时居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衣衫不整而脸红,还是因为别的。
“小路。”一旁的傅容安跟着开口,神情温柔地看着路途年,“听若松说,是你发现的那个伤兵的情况?”
路途年讷讷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的?”傅容安又问。
院子里的孩子们虽说一口一个“校尉”,可实际上都是把傅容安当做母亲来看待的,也包括路途年。
他乖乖回答道:“之前在伤兵营帐里头喂药,听老军医带学徒的时候,解释过什么样的人会半夜起烧。”
事实上,老军医不是个多话的人,没有耐心解释,因为守城将士的伤亡根本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应付得过来的,所以才找了几位学徒,平日里帮她处理一些轻症。
而她所谓的“带学徒”,不过也只是指着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伤兵,说了一句:“她这样的今晚会起烧。”
当时,她的学徒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困惑,可又不敢多问,路途年看着她指着的那个伤兵,不知怎么的就记在了心中。
昨日他看见那个最内侧的伤兵,一下就认出了她的面色是会半夜起烧的模样。
这种感觉很微妙,路途年很难解释清楚,只好说是老军医提到过的。
“听一遍就记住了?这可真是了不得。”傅容安也略有诧异,看向白若松,白若松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道,“校尉安心,我们小路可聪明了。”
路途年一脸懵地看着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白若松便摸着他的头顶,安慰道:“小路今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大夫的。”
翌日,那个头发斑白的老军医大步流星地过来伤兵的营帐里头,大声道:“哪个是路途年?”
在众人或是惊异,或是疑惑的目光中,路途年惴惴不安地举起手来:“我,我是。”
“怎么是个小子?”老军医蹙了蹙眉头,似是没有想到,但是很快又释然了,振臂一挥道,“放下手里的东西,跟我来!”
路途年放下手中喂到一半的药碗,小步跟上了老军医,一直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伴随着一阵复杂的清苦药味,二人来到了一间院子。
院子很开阔,横竖都要走十五六步才能到底,密密麻麻排列满了晒药的架子,架子共有三层,每一层上头都放了一个一人宽的笸箩。
老军医伸手,两只手分别从两个笸箩里头抓了一把晒干的药草,伸到了路途年的面前,摊开手掌心展示。
“这是党参。”她先掂了掂左手,又掂了掂右手道,“这是黄芪。”
路途年粗粗一看,只看到两把近乎一样的药草,都是类似圆形的白色片状,中间有一圈较深的纹路,不过是一边深一些一边浅一些。
“看清了吗?”
路途年不确定地颔首。
老军医双手一拍,将两把药材合成一把后,用帕子包好塞给路途年:“一炷香的时间,分开它们。”
说罢,扭头就走。
冬日的阳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路途年站在四面漏风的院子里,一会就被吹得瑟瑟发抖。他看着手中托着的一把药材,咬了咬牙,蹲在地上开始分拣。
一炷香以后,老军医回到院子,眯着眼仔细检查了一下被分开的两把药材,眉头一挑道:“我没说两者有什么区别,你就看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分辨出来?”
路途年不自觉地紧张地绞着手指头,讷讷道:“就,看感觉吧……”
老军医笑了一声:“路途年是吧,想跟着我学医吗?”
路途年倏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头发斑白的老妪,张了张嘴:“可,可是我是男子……”
“男子学医,的确不多见。”老军医点了点头,随即语气一转道,“但也不是没有,我见过的天赋最卓然的一位大夫,也是个男子。”
她低头看着路途年,笑道:“怎么样,愿意跟我学医吗?”
直到傍晚,白若松来领人的时候,路途年都感觉一切都这样飘飘摇摇的不太真实,直到听到老军医小声说了一句:“你这个弟弟,是不是脑子有点呆啊?”才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看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