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音频接入。
首先是虞知微吟唱的古调祷词,接着是沈昭的心理评估录音,再后来是归晓在丰收节上那句“心跳与温度才是文明的模样”……无数声音如潮水灌入陆知行的大脑。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眼角渗出血丝,口中喃喃:“不……这不是数据……这是罪……”
七十二小时后,他睁开了眼睛。
不再是冰冷的机械目光,而是布满血丝的、充满痛苦的人类双眼。
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嘶吼:“杀了我吧!我记起来了!我记得那个小女孩……她说她画了一幅全家福,问我能不能贴在墙上……我说不行,因为‘情感表达影响工作效率’……可她还是贴了……我就……我就……”
他哭得像个孩子。
面具女子摘下面具,竟是曾参与影蚀行动的退役军官**叶澜**。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你现在感觉到了,对吗?这就是你一直压抑的东西??良知。”
陆知行抬起头,声音破碎:“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毁了太多人……”
“活着。”叶澜说,“然后去赎。”
三个月后,陆知行出现在启唇学院门前。他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一只木箱,转身欲走。
归晓追出去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他苦笑:“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犯下的错,够判死刑一百次。”
归晓打开木箱,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文件??全是当年影蚀计划的秘密档案,包括被销毁的受害者名单、实验录像备份、以及纯智理事会高层下达的清除指令原件。
“你偷出来的?”她问。
他点头:“我在系统里留了后门。我以为是为了效忠秩序,现在才知道,那是我残存的人性在挣扎。”
归晓看着他憔悴的脸,忽然笑了:“你知道启唇学院最缺什么人吗?”
他愣住。
“是忏悔者。”她说,“不是用来惩罚的祭品,而是提醒我们勿忘黑暗的镜子。你愿意在这里工作吗?教孩子们认识历史的另一面??那些因恐惧而铸成的恶?”
他怔了很久,终于跪下,额头触地。
“我愿意用余生偿还。”
从此,启唇学院多了一门必修课:“黑暗记忆课”。教室没有灯光,只有一块投影屏,播放着真实的影像:被拖走哭泣的孩子、被焚毁的手绘日记、被强制注射抑制剂的共感者……每一堂课结束,学生都要写下一句话送给过去的受害者。
有人写:“对不起,我迟到了一百年。”
有人写:“我会替你继续爱这个世界。”
还有人写:“你的名字,我会永远记得。”
而陆知行,每日清晨都会来到启唇纪念碑前,为每一位逝者点燃一支心蕊灯。
某夜,程意宁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你还梦见他们吗?”
他点头:“每晚都梦到。但他们不再恨我了。有一个小女孩对我说:‘谢谢你终于哭了。’”
程意宁微笑:“那是原谅。”
星光洒落,照亮碑上十三个名字。风吹过,心蕊草轻轻摇曳,仿佛在应和某种永恒的诺言。
又一年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