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鐸很高兴,也放鬆了一下。
他从病房里的窗户看到了外面开著的菊,突然来了兴致,匆匆地跑下了楼去。
他想摘两束好看的,一束送给母亲,一束送给童话书中的仙女教母。
可当他回到房间后,无论怎么叫唤,病床上的母亲始终没有回应他。
时鐸想欺骗自己母亲已经睡著了,可她的眼睛却还是睁著的。
他甚至还可以看到那两点缩小的黑色瞳孔。
她死不瞑目。
医生与护士们匆匆赶来,他被管家带去了房间。
他的母亲,於帝国1036年10月10日去世,年仅三十三岁。
她的葬礼和婚礼一样盛大。
许多穿著黑色礼服的人穿梭在葬礼上,他们带著笑容四处交际。
他的父亲也来了,带著一个陌生的女人。
有一个人轻拍了拍他父亲的肩膀,打趣说道,还学著母亲的口吻:“这么囂张?小心她半夜从棺材里跑出来,站著床头说,哎呦,陛下啊,你还没有戴套呢。”
欢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海浪般击打时鐸的身上。
这些人却在媒体到来之后,纷纷又换了一副嘴脸。
欢笑声变成了痛哭声。
“她是一个很仁慈温和的王后,我们都很怀念她。”那个故意学她母亲说话口吻的男人对著镜头说道。
时鐸记下了他的名字,他姓陆。
时鐸沉默著看著这场盛大葬礼的落幕,无助地看著母亲生前的物件被送进了火堆里。
她好像什么都留下了,她留下了存在於新闻报导中的影像,留下了温和仁慈的名声,留下了她对时鐸的爱。
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穿过的衣服被烧毁,睡过的床也一併被送入了大火中,生前的珠宝被转赠给他人。
葬礼后的第三天,还有人在討论她。
葬礼后的第三年,只有时鐸在想著她。
时鐸开始对死亡產生恐惧。
死亡不是简单的沉睡,像是一种挫骨扬灰的毁灭。
他惧怕这种毁灭,却又根本无力抗爭,只能被一次次被推入急救室中。
时鐸不想死。
他不想在死亡时身旁空无一人,不想有人在死亡后拿他痛苦的一生说笑,不想在多年后被人遗忘。
他对死的恐惧甚至强於对生的渴望。
他不是因为活著而活著,是因为惧怕死亡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