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黎仰着脸,安静地注视着他,视线从他的眼睛,到他银白的头发。
她翻掌,坤灵出现在她手中。
她双手捧过,送到他面前。
竺宴眉心一跳,倏地逼视向她。
令黎平静道:“我昨夜冥思苦想了一夜,总算想起,我应是要将坤灵还给君上的。”
竺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底温和荡然无存,冷冷看了眼她送回的坤灵,又盯着她:“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坤灵本是神帝创世之剑,原就属于君上,只是偶然流落交觞,被境尘仙尊拾得,解了封印。境尘仙尊不敢据为己有,两年前才派我前去从极渊贺寿……”令黎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物归原主,将坤灵还给君上。”
她的神情平静极了,眼睛里毫无波澜。
竺宴的下颌线却绷得死紧,身侧的拳头攥出了青筋,他直勾勾盯着她:“你说你想起来了,这就是你想起来的东西?”
令黎面无愧色点了下头:“嗯。”
竺宴一动不动,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渐渐变成凄冷。让人想到山间最孤独的野兽,生来我行我素,从不会受伤,然而终有一日,他还是受了伤。
他的眼尾渐渐泛红,哑声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令黎背脊笔直:“物归原主,本就应当。”
“好,好好!好一个物归原主!”
竺宴一拂袖,坤灵便被他收走。
令黎双手一轻,无端怔了一下,等她再抬眼,眼前空空的,竺宴已经离去。
竺宴寒着脸大步离开,手中提着坤灵。
无漾从外面回来,正与他撞见,见他这是离开交觞的方向,惊讶问:“君上要出去吗?”
自从记忆阵出来,竺宴寸步不离守着令黎。虽然令黎假装失忆,不肯与他相认,但他明显也没有真的与她动气,只是日日心照不宣地陪着她演。
如今忽然离开,无漾自然也没有往他是被令黎气走这方向想,还以为是魔域出了什么大事,顿时警惕,又见竺宴手中还提着坤灵,自然更加紧张:“怎么坤灵都拿回来了?这不是你送给令黎的聘礼吗,送出去的聘礼还能拿回来?”
竺宴眼风倏地扫来,刀子似的。
无漾脖子一凉,霎时噤声。
竺宴冷笑一声,带着坤灵离开了交觞,衣袍掠起的风也跟刀子似的。
无漾一扇子拍自己脑门上。
他今日是被木头附体了吗?怎问出那样的蠢问题?
*
无漾借口送账本去见令黎,他并未放轻脚步,然而人都到她面前好一会儿了,她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兀自坐在那里,失神地望着窗外。
“还在后悔呢?”
听见声音,令黎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无漾:“什么?”
无漾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后悔也来不及了,人呢,现在是已经离开交觞了,正在气头上,我估计你现在去追也追不回来了。”
“不是我说你啊黎黎仙尊,”无漾扯过一只凳子,自来熟地坐在令黎面前,“你说你使使小性也就算了,几万年了,竺宴哪回不是让着你任你欺负?但你怎么能连人家送你的聘礼都还回去呢?你可知你这还聘礼比拿剑挖他的心还要狠呐!”
令黎看着无漾,一时没有声音,脸上似有些空白。
片刻后,她木然地问:“什么聘礼?哪个聘礼?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