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缇说,里面有她的身世。
就在不久前,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她的身世她还不清楚吗,哪里还需要别人告诉她?
香茶麻利地上前拾起,递向她手中。
令黎伸手接过,轻轻打开。那一刻,她的脑子里纷繁地闪过许多画面,手指竟有些酸软。
一千年前的信,虽然藏在灵气充盈的神域,纸张也早已泛黄,上面写着:
令黎吾妹:
很惭愧,这些年我心中一直将你当做我的妹妹,最后我却只敢以这样的方式来向你坦诚我对你造成的不可挽回的伤害。我甚至不敢面对面向你坦诚我的错误,求你原谅。
这一月来,我时常想着,若当年你化形之日,神君结界松动,我不曾贸然闯入汤谷,你醒来之际见到的第一人不是我,这后面的一切,往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可我无论如何想,那都是不可能的,那时的我要救孟极,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闯入汤谷,也就注定了,你化形后见到的第一人会是我。
这是我与孟极的孽缘,也是你与我的孽缘,然而最后要承担这一切恶果的只怕会是神君与苍生——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孟极的野心。
他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不知,是从方寸草露还是更早?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一切的计划都开始于他被囚天牢之时。
你还记得当年兰时给你下的方寸草露吗?我们都以为兰时是要害你,其实不是。不,或许兰时要害的人的确是你,可给她方寸草露的那个人,孟极,从一开始目标就是神君。
孟极早知神君失了火精,日夜忍受寒疾之痛,当他从我口中得知你热衷于以仙果神草进补,立刻便猜到你这样做是为了神君,他知道你这样做收效甚微,甚至先一步猜到了你必定会炼丹,所以他提前教了我炼丹之术,目的就是为了利用我将炼丹之术传授给你。他又暗中助兰时得到方寸草露,利用兰时的妒忌心,将方寸草露放入你的丹药中。
看似是要害你,实则,他本就是要给神君下毒。因为,只有神君中了方寸草露,你才会修火灵,才能唤醒你体内的火精。
说起这,就不得不说到你的身世。
孟极说,你并非是生于汤谷的扶桑木,你的原身实则只是神君以扶桑木做出来的一个傀儡。神君曾经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爱人,天酒殿下。天酒殿下灰飞烟灭后,神君思念入骨,便仿着天酒殿下的模样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傀儡,可是傀儡只是傀儡,没有灵根,无法爱人,神君想要的却是会哭会笑会爱他的天酒殿下。于是他便将自己的火精给了你,又以心头血日夜浇灌你的万年,助你修出了灵根,有了真正的生气。不仅如此,将来,你还会拥有天酒殿下从前的记忆,甚至随着你的神力精进,你还有可能修出凤凰的元神。
这一切宛如天方夜谭一般离谱是不是?对其他人而言简直是痴人说梦,可他是神君,是创世神帝之子,他身负创世血脉,这对他而言便不再算是什么难事。
不过是,天酒殿下灰飞烟灭了,他便造了个一模一样的天酒殿下出来。
拥有天酒殿下的容貌,住着天酒殿下的宫殿,拥有天酒殿下的记忆,甚至将来还能修出凤凰天酒的元神。
自然,这一切原本就是神君与天酒殿下之间的情,与你无关,与孟极更加无关。可是孟极狼子野心,他想要这天下,他想要做六界之主,他就不得不除掉神君。
而除掉神君,就必须先让你修火灵,唤醒火精。只因神君神力高强,就算没有火精,六界之中也无人能与他匹敌。但只要火精一旦在你体内被唤醒,你的神力就会迅速精进,而你与神君之间此消彼长,神君的神力便会越弱,直至再也无法压制体内魔脉。
到了那时,神君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被魔脉控制,彻底入魔,受尽千夫所指;要么,效仿神帝与尊后,与魔脉同归于尽。
无论是哪种结局,届时六界动荡,孟极都可趁着乱世建功立业,成为天地之主。
很抱歉,我一直到不久前才发现这一切。然而孟极的计划早已开始,我亦早已成为那枚助纣为虐的棋子。今日将一切告知于你,盼你与神君尚能寻到转机挽回。
愚姊应缇
*
令黎看完最后一字,手指脱力,信纸立刻打着旋飞出去,缓缓飘落在地。
这几日神域的天都是乌蒙蒙的,仿佛风雨欲来。
可是神域从来不会下雨。
神域有四季,但那也只是节令的变幻,既无酷暑,也无寒冬。至于天气,则更是没有风雨。
令黎望着乌蒙蒙的天空出神,静静想了许多的事。
梧桐树下宫娥的对话,应缇的信……她想起自己在化形以前,懵懵懂懂,不喜欢下雨,却喜欢竺宴给她浇水。
原来他给她浇的不是水,是他的心头血。
难怪她会觉得舒服。
她又想起自从来到神域,尤其是自当年兰时与沃雪闹那一出以后,她其实是一直都有听见一些风言风语的,就像今日梧桐树下的两个宫娥一样,不过道听途说,要皮毛许多。他们说,她是天酒的替身,神君思天酒,求而不得,便照着天酒的模样给她改变了容貌,以慰藉相思。
她刚开始听到的时候也会难过,可是后来,在她懂得了喜欢以后,她能很确切地感觉到,竺宴喜欢的是她,真真切切是她。在竺宴的眼睛里,她看到的就是她自己,她不是谁的替身。
再说,她怎么不记得竺宴有改变过她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