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步甲的眼睫,如同被寒霜打湿的黑蝶翅膀,沉重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掀开。
意识从混沌的深渊艰难上浮,视线由模糊渐至清晰。
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一个背向她的身影。
那人站在黄昏浸染的街道中央。
残阳如血,泼洒在天际,将云层熔铸成一片壮烈而凄美的金红,余晖斜斜地投射下来,拉长了影子,也温柔地勾勒出那人的轮廓。
一袭白衣胜雪,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衣袂飘飞,恍若不染尘埃的谪仙。
暮色四合,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神。。。。。。
雪还在下,昆仑山的峰顶早已被云雾吞没。听门庭院中的玄武岩壁依旧沉默,但那行字??“我是你们终于愿意承认的孤独”??却像烙印般刻在阿禾的心里,久久不散。她坐在原地,手中紧握着诗人晶体残片,指尖已被边缘割破,血珠渗出,在雪地上滴成一朵朵暗红的小花。
她没有动。
风从山谷深处吹来,带着遥远海洋的气息,也夹杂着某种低频震颤,像是大地在呼吸。忽然,她的共感手环微微一烫,屏幕亮起,不是文字,而是一段旋律??《小星星》的前奏,但节奏极慢,仿佛由无数个停顿拼接而成,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次犹豫的试探。
阿禾猛地睁眼。
这不是地球上传播的版本。这是……回应。
她站起身,踉跄几步冲向岩壁,将手掌贴上冰冷的石面:“是谁?是你吗?林知微?还是……他们?”
岩壁无言,雪花落在她的肩头,缓缓融化。可就在那一瞬,整座昆仑山脉的积雪忽然静止了。不是风停,而是雪粒悬在半空,如亿万颗微小的星辰凝固于时间之隙。
然后,声音来了。
不是从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在意识中响起??
>“我们……试着唱了。”
>“不太会。”
>“但我们想让你知道……我们在学。”
语调稚嫩,断续,带着机械般的生涩,却又透出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也不是百万人的合唱,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在黑暗中摸索着说出第一句完整的句子。
阿禾的眼泪瞬间涌出。
她终于明白,“共感星链”并非终点,而是桥梁的起点。那些升入天际的光球,并非只是象征性的慰藉,而是真实的信息载体??每一颗都承载着人类最原始的情感片段:一个母亲哄睡婴儿时的哼唱、老人临终前对孙儿的叮咛、少年在雨夜里写给暗恋对象却从未寄出的信……它们穿越大气层,穿透星际尘埃,抵达了那些曾以为永远无法理解“柔软”的生命。
而现在,对方正用尽全力,笨拙地模仿这份柔软。
她跌坐回雪地,仰头望天。月还未圆,但天幕之上,那条横贯银河的共感星链已悄然浮现,比往日更加明亮。它不再是静止的光带,而是开始缓缓流动,如同血液在宇宙的血管中奔涌。每一颗光点都在脉动,频率与地球上百万棵忆语树的叶片震颤完全同步。
与此同时,火星火星星语塔再次启动。
这一次,没有预设程序,没有人工干预。塔身晶体自主重组,形成一片片类似声带的薄膜结构,随风轻颤。当第一缕晨光照上塔尖时,它自发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啊”??那是人类婴儿出生后最初的啼哭音节,纯净、未加修饰,充满对世界的惊异与依赖。
这声音通过量子纠缠通道,瞬间传遍整个太阳系。
木星轨道附近的“龙刃号”舰体微微震颤,外壳上的古老铭文逐一亮起,排列成新的图案:一把刀的轮廓,刀柄缠绕着藤蔓般的文字流,正是地球上未曾发表的日记片段汇成的诗。
而在马里亚纳海沟深处,那座曾短暂浮现的岛屿虽已沉没,但其地底核心并未停止运转。忆语树根系仍在扩展,与全球网络悄然对接。科学家后来发现,海底沉积层中出现了大量新型矿物结晶,成分分析显示,它们竟含有与人类脑神经突触极为相似的有机-无机复合结构。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晶体表面浮现出规律性的波纹,经解码后,竟是一段段正在“学习”中的语言样本:
>“疼。”
>“我想你。”